白鹤披着一件毛茸茸的宽大斗篷,反衬得她的身型更为纤细,像一朵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柔弱小白花。
自那日告别之后,他们二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如今主动来打招呼是什么意思?温景尧还是礼貌性地对她点了一下头。
“我有话想跟你说。”白鹤抿着嘴,扫了一眼旁边的伏麟。
“……你们聊,我去挖药。”
伏麟刚要转身,温景尧一把将他的袖子拉住,直接对白鹤说:“有什么话你说吧。”
白鹤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矫情。
“霜哥,我刚听说你跟流英他们闹翻了。”
“嗯。”
“如果夏侯有什么地方做得太过分了,我代他跟你道个歉。”
“不用。”两个字,秒答。
比预想中更冷淡的态度让白鹤微微一滞。她伸手整理了几下斗篷的领口,语带苦涩地说:“我可以帮你。”
“不用。”
“你想重新回去指挥的话,我可以尽力帮你跟他们说说,流英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
“没必要。”
温景尧的回答始终是坚定而淡然的拒绝,手还把伏麟的袖子攥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很远的地方。眼睛里既没有感激,也没有对重回指挥之位的渴望。
伏麟一方面替白鹤觉得尴尬,一方面又在心里暗爽——看,这就是毫无破绽,没有弱点。
“好吧……”白鹤终于放弃了,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简短的对话划上句号。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衣袖重获自由的伏麟挨着信使坐了下来:“看得出来……她还是挺担心你的。”
“我知道。”温景尧说,“不想让她参与我的事情。”
“怕给她惹麻烦?”
温景尧摇摇头:“不想再跟那个圈子有关系。”
伏麟想想也是,白鹤现在毕竟是夏侯的老婆,就算她对温景尧余情未了真心想来帮忙,参与进来只会让局面更乱,搞不好夏侯还会因此更记恨温景尧呢……
正想着,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盆。抬起头一看,温景尧正捏着花盆在他眼前晃悠。
“会养吗?”
“种的啥?”
“水晶兰。”
“……”水晶兰是整个游戏中存活率第一低的植物。
伏麟还是伸手接过来,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没问题,交给我吧,养好了还你。”
“送你了。”
“……”水晶兰这也是整个游戏中最难入手的花种。
“今晚谢谢你。”
那只手又一次轻轻拍了自己的头顶,伏麟不由得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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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周国战到来。
北璋依然是夏侯指挥,而他们最大的敌人南晏是夜飞尘带队。
第二次的对垒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今天十诫有事请假,代表夏侯只能凭一己之力和夜飞尘死磕。上次之所以能赢,一方面是依赖于夜飞尘发挥失常,另一方面是依赖于十诫鼎力支援,否则的话……
夏侯的心虚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集合、发药、放嘴炮,该做的还是一一做到位。
那些不了解他心虚的人还期盼着他这次能延续上次的胜利彻底扫了夜飞尘的面子,不断地用嘲讽对手的方式来帮他壮大声势。
“呵呵,这次一定要打得夜飞尘哭爹喊娘。”
“呵呵。”夏侯只能跟着嘲讽,“什么龙湖的第一指挥,他算个鸟。”
“他不就只会装逼吗?一群花痴妹天天抱他大腿四处宣扬他有多牛逼,傻逼得要死。”
“花痴们该吃药了。”
……
西门南宫听得心烦,索性把公共频道关了。他今天自己开了个团,就是想着如果霜雪明来了的话他一定会尽力配合。
霜雪明的确在线,可是……他人呢!
夏侯真的不打算让他指挥了吗?
西门南宫打了这么久的国战,废话不多思维清晰的霜雪明是他遇见过的最理想的指挥,但是如今,不擅心计的霜雪明很快就会成为大帮会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夏侯开始让人发药了。西门懒得去领,颇为孩子气地用力踢飞脚下的石头。小石头滚得很远,撞到一颗枯树上停了下来。
树边站着一个玄色衣衫的人,手持名琴沧海龙吟,不是霜雪明又是谁?
西门南宫一下子兴奋起来。
霜雪明打算参加国战吧?马上都要开打了还一个人站在这里,应该是没加什么团吧?
西门心中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根本没犹豫,就向心目中的理想指挥送出了组团邀请,然后忐忑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过了十几秒,他看见霜雪明动了动……接受了邀请,进了他的团。
“……”
西门南宫是典型的霜雪明脑残粉。在不相干的人面前他还可以随便骂骂傻逼什么的,这会儿直接面对本尊,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人供起来呢还是先要个签名再说……
他团里倒是瞬间炸开锅了——
“哇靠哇靠,我看到谁进团了!瞎眼!”
“没看错吧!是假的吧?”
“不不,我看到本人了,是真的霜雪明!是真的!”
“妈妈救命!”
“大大,请把你的沧海龙吟借给我舔一舔……”
“指挥为什么会来我们团啊?”
“瞎闹腾什么呢,没见过世面啊?”团里有好几个是他的熟人,剩下的人里也有他的追随者,身为团长的西门自然摆出一副大哥派头,“霜总今天不指挥,就跟我们一起随便打打。”
“以前一直叫霜雪明霜雪明的,这会儿忽然开始叫霜总了,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粉啊……”有人在心底吐槽。
霜雪明进团以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大家围观够了,也很快安静了下去。
晚上八点,国战开始。
夏侯也是豁出去了,一上来就吼得声嘶力竭,试图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打出一个漂亮的开局。
但很可惜的是,今天的夜飞尘并不是上次那位夜飞尘。他已经恢复到了一贯的安定和犀利,甚至还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
温景尧的雷厉风行会给人压迫感,夜飞尘的绵里藏针同样给人压迫感,而现在的夜飞尘,跟温景尧的风格很像——
侵掠如火,动如雷霆。
夜飞尘似乎是带着情绪来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死了恋人决定报复社会……鉴于大家都知道他上次输给了夏侯,因此也都认为他把这场国战当成了复仇之战,摆出一副非把人整死不可的架势。
夜飞尘认真起来,夏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今晚十诫不在,风云战意的人似乎没以往那么卖力。无论怎么调兵遣将,也无法阻挡原本在北璋名下的据点一个个离他们远去。
北璋比南晏打国战的人还多一些,可是四个国家抢夺二十个据点,面积辽阔路线复杂,很多问题不是靠人多就能解决的。
人多又如何?你能保证每次的调配都是正确的?能预测下一个遇到的敌人是谁?能保证每次进攻都有效率,每个据点都能守住?
不懂得计算和取舍,就什么都不能保证。
开场不久,夏侯很快呈现一种颓败之势。无论他的几个队伍分别去了哪里,都会被敌人恰到好处地半途截击,打哪输哪,他们看上的地方就连西陵也要来横插一脚。他怒气冲冲地叫了停,把所有人都召回来,集中在北璋的边境。
开局这么难看,很多玩家心里也有意见。
夏侯听着散人骂骂咧咧,强忍着心中的厌烦,劝大家要有信心。
“南晏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很全面,看来我们内奸很有本事嘛。”
间谍这东西其实无论哪国都有。夏侯借题发挥,大骂内奸,把输的责任大半推给了间谍精确的情报,另有小半推给了大家。
“不要对方一打你们就退!要给我一起压上去,懂吗?你们一个个都怕死缩后头,怎么可能压得过别人!?”
声色俱厉的一通发言,好不容易把周围人的气势提起来了些,这时夏侯话音一转:“啊……我肚子忽然好痛,我去解决下,解忧你先带着队吧。”
说完,他的号一闪,下线了。
何以解忧:“……”
临危受命(?)收了个十足的烂摊子,何以解忧哭笑不得,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大家暂时休息一下,把装备修一修,我跟其他几个指挥先商量下战术。”
无所事事的西门南宫又忍不住开嘲讽了:
“我早知道这家伙没啥本事,看,露马脚了吧。”
“今晚轮到夜飞尘吃兴奋剂了啊……”
“夏侯本来就斗不过夜飞尘,上次纯属意外。现在眼看要输得一塌糊涂,立刻把烂摊子甩出去让何以解忧当替死鬼,这招屎遁玩得真露骨。你们信不信,他这屎一时半会儿是拉不完的。”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傻坐着浪费时间?”有人抱怨道,“不如不打了吧,我想走了。”
“他们不带我们玩,我们可以自己去玩。”说完西门停了一会儿,瞄了一眼在自己团里的前指挥,见对方没有反对,继续说道,“我们团去东北,先把东荫城打下来。”
东荫一般是东桓国的据点。东桓国力四国最弱,每次来打国战的人非常少,西门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他们这个团就在西门的带领下自成一派,脱离了大部队朝东北方向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