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梦中好像依稀听见了柯雁归对她说的话。
“小傻瓜,你快点忘了他然后喜欢我吧,或者让我走进你心里去吧。”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睁眼时马正慢慢地走着。可能是她真的太久没睡,所以睡得沉。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天是微暗的,远处一点烛火炊烟都没有。风是冷的。
“哥哥,我们到哪儿了?”
柯雁归笑了下,回她说:“快到秋阳了。”
“天黑前能到吗?”
天阴沉着,隐隐有些要下雨的意思。一大团的乌云就在头顶翻滚,似是什么不祥预兆。乌云的缝隙中透着蓝色。还能看的清路。
“不能。”
“那我们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吧?天黑行路太危险。”梁雪明扶着他的手臂抬头看他说,略微勾头又看了看后面,一大片树荫,什么也看不出来。应该是没人跟着。
柯雁归听从她的话,慢慢停下来。二人都下了马,梁雪明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柯雁归安然的神色,心中忽生难过,察觉到柯雁归看过来的视线,立马收起了低沉的情绪。笑着与他对视。
仍然身在树林里,夜晚的树林里满耳都是沙沙的树叶摩梭声。春天刚走,满眼都是绿葱葱的树林,路边的野花在这一片显得格外美丽。梁雪明看着路静静地出了神。她人生的跌宕起伏,只是一个春天的事情。初春时去往杜花乡,如今即将夏至,是什么都没有了。
“先前过山坡时,我远远地望见这林子里好像有个废弃的寺庙,这天似是要下雨,我们今晚就去那里睡一晚吧?”柯雁归牵着马绳走在前头,回头提议道。
梁雪明反应过来连声应:“嗯嗯。哥哥拿主意就好,我都听哥哥的。”
他放慢脚步,等着她走到身旁,用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他伸手的瞬间,梁雪明有过回避的想法,但没动。柯雁归的手有些凉,应是骑马时吹了太久的风。梁雪明想起了什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竟越来越烫了,于是着急地说:“哥哥的头竟越发烫了,不行,我帮你把药煎了喝,不能再拖了。那么烫,小心烧成傻子了。”
柯雁归憨笑,拖着她往前走。心里清楚他根本不是单纯的发烧,也没想吃那些药。安慰她:“没事。”
梁雪明抽回手,扭头到另一边,撅着嘴巴,满不开心地责怪:“哥哥永远说没事,等到真烧糊涂了恐怕连个郎中我都请不到了。天天说胡话。我看你就是烧糊涂了才说没事。哥哥不用在乎我的想法,就像以前在杜花乡时那样就好了,现在对我好生温柔,我都不敢相信这是雁归哥哥了。我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勉强自己。”
“妹妹不也是吗,对我百依百顺,生怕我受伤。以前的雪明可不这样,以前你像个孩子,可回到京城后就变了,变得成熟稳重,换了一个人似的。隐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这些都是在从前的雪明身上看不到的东西。”柯雁归反驳说,“那雪明也变回从前的样子吧,可以任性、无理取闹,可以傲娇,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憋着不说。难过就是难过,装什么快乐。我知道你心中压抑,别忍着了。大哭一场就能轻松的事情,非压在那里。”
“我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都被我爷爷杀死了。我不能哭。不该。”梁雪明瞬间红了眼,忍着哭腔,执拗地摇头。
柯雁归停下脚步,搂过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心疼地说:“可也有我在,你不妨把肩上的担子分我一些。别逼自己太紧。”
梁雪明没有抬头,泪湿了眼眶。手慢慢环上他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不能。都是我犯下的错,我要弥补。雁归哥哥不懂。”
“也不是你一个人犯的错。我会帮你。”柯雁归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了这么多,怀中的这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不能哭。如果连这点难过都忍不下去,那我日后该如何扛起复仇的大旗?那可是梁家。如果我软了,那雷阳将军靠谁来守护?他拼了大半辈子守护的这片土地,却没人守着他。承业哥哥或许是个好人,但他也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利益。未满足自己,他怎么会肯愿付出一切守护将军?唯有我能。我能付出一切守护他,也能付出一切守护将军。虽然如今的我已没什么可以再为将军付出,但我还有这一手法力,算勉强能与慕容家一敌。”
梁雪明脱离他的怀抱,擦掉眼下晶莹的泪花,眼中充满坚毅。
柯雁归拧着眉头,慢慢抱住她。这次只为自己。
“我还能再输一次。为了将军。”梁雪明哽咽。
夜色悄悄遮盖树林,稀疏的树影中夹杂着陌生的人影。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由小变大。梁雪明连忙拉着他躲到树后,天黑,她看不见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看不见她。
“你说家主为什么非要我们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看那术士就是个骗子!我们几个上次去那地方,说是有上神,快找翻天了都没找到,家主竟然还能信他!我都不信了!又找我们兄弟几个来!”
“你少说几句,家主神通广大,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说他们坏话,回去不得弄死你!”
“哎哎哎。大哥,你说那个上神会不会在京城啊?三弟怎么会一身法力尽失?话都不敢跟我们说一句,跟个怂包似的。那搁以前比我还敢说呢!”
“所以说让你们多注意点,在外别动不动的就跟别人起矛盾。家主的话多听着,别当耳旁风似的。”
“大哥!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知道!谁晓得是谁打的三弟,公孙家十几年没出来了,总不可能是公孙家的,那要不是他们也没可能啊,人间这些凡人能把神仙的法力都给打散?神仙骨都被抽走了!说不准是天帝给我们的惩罚!你没见最近家主说话做事都低调很多了吗?”
“怪不得呢!那让我们来这干什么啊?不是说上神不在这里了吗?”
“我们来是杀雷阳!那家伙不死,四弟怎么能坐上将军的位置!你整天不要就知道吃喝嫖赌,也动动你那猪脑子!”
声音渐小,梁雪明看着他们走进寺庙。他们这才从树后走出。周围只剩下他们二人,梁雪明的脸色越发差。
“雪明?”柯雁归拽了拽她的衣袖。
梁雪明抬头时,眼中凶狠的杀意还没抹去,发愣道:“啊?”
“我们去其他地方休息,不要和他们撞上。”柯雁归想拉她走。
她推开他的手,固执地说:“他们想杀将军,可我昨天离开京城的时候将军的病还没大好,这其中一定有阴谋,我要去听听。说不定能救将军一次。”
“可现在我们身在野外,他们两个人,万一你不敌他们,连帮手都没有。现在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若是平常,他们只有一个人我可以让你去试试,这次不能!”柯雁归坚持。
梁雪明算求他了,拉着他的手撒娇:“不行,哥哥,那就让我试试嘛,那我先偷听好不好?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的。就一次,就这一次,我身上什么都有,就算打不过我们还能跑不掉嘛?求求你了~”
柯雁归想起她那一身本领和公孙竹曾说的话,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
“谢谢哥哥。”梁雪明笑着跑走,一点功夫都不浪费。跑出两步又连忙停步,回头吩咐道:“哥哥一定在外面等我,不准进来。千万躲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来。”
柯雁归拧着眉头,什么都没说。听她说完这话就有些不想放她去了。话里就是要跟他们大干一场的意思。似是知道自己要拦她,说完跑得飞快。
这寺庙荒废了有些年头,但也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是些艰苦行路之人。这寺庙与京城的那个大有不同,比那个小了很多。若是打起来,不便于她动手,但是若打不过,倒是容易隐藏。
寺庙里面的东西都浮上一层厚厚的灰,呛人的很。蜘蛛网缠得遍地都是。蹑手蹑脚地潜入,那二人的说话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能看清长相了。
那个大哥看起来是个狠角色,左眼蒙着眼罩,脖子上有一道很丑陋的疤痕,应该是与人打架留下的。她发现慕容家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疤痕,就连那位慕容宽也不例外。对面的三弟她曾见过,很是眼熟,当初在杜花乡见过,正是欺负雷阳的那几人之一。
不知这二人的能力如何,她也不敢动手,先前与那光头男人打过一仗后休息到现在,与一人打倒不困难,这二人估计够喘。慕容家的人没有她想象中的强大。果然,法力与法力之间的较量更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