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昊边关绝地,言称乃是龙兴之地,传闻当中说是曾有代紫昊国君,是自此处起兵,一路近似是将当初仍在春秋鼎盛,能够同大齐争雄的紫昊,一寸寸掌握到自身手中,而那时节,大齐还未曾分崩离析,仍是有天下来朝的盛况。
这代国君当年不过是次子,而凭一己之力将其封地打造为龙兴之地,只用了十年时间,而那位顺理成章登上紫昊王位的嫡长子,竟是在这场无论谁都能瞧出孰弱孰强的战事中屡次三番失力,今日失三城,明日失五城,六载年月,竟是把整座紫昊都输给了自己这位同父兄弟,而江山全无,最终携一众妃子踏入到紫昊王都最高的楼宇其中,自焚而死。于是后世无数人每逢登临此绝地,都是能不约而同想到那位很是英明神武的国君,当年获封王侯过后,瞧着这数座堪称惨淡的绝地微城,到底是何等的心境。
人遇逆旅,最见胸中藏竹长短,而实则谁人都无法去揣测到旁人那时心思,究竟如何,恐怕是谁人都要生出些萧瑟念想来,只是越来越少有人提及,在紫昊史册其中所书,最是饱添笔墨,光彩烁烁的谋逆,那位另开天地的雄主,初来乍到,心境是何等低落,反而随年月增长以来,无数诗文其中,只知颂其雄心壮志。
此绝城绝在,矗立于紫昊边关东北不远处,常年顺大元或是北烟泽而来的长风,无一日停
息,始终向这座绝城涌来。
夏时酷热丝毫未见得减,而冬时苦寒更是使得此地百姓应接不得,大多都是纷纷迁往别处,即使是有人家仍留于此城之内,大多同样是要遭这等不当的天景,与并无良田一事,折腾得心力交瘁,再不得思进取,而那位雄主所辖数地,竟都同此城相仿,前代紫昊国君大抵同样是瞧出其野心来,将这么最是人口钱粮不足的地界,封给这位膝下子嗣,用意倒也很是分明,便是要使王都那位嫡长子,好生安稳坐住王座。
而此城地势最高,北接大元,西可窥见一马平川,那时节北烟泽距紫昊甚远,于是相隔地有这么一条容许大军过路的平坦地,遭人取名叫是北厢廊道,单是这么一条廊道,但凡是大齐兴兵东进,倘若尚有余力,必然是要分兵马北上而后快步东进,列阵而来,必定能使整座紫昊腹背受敌,于是这座绝境当中的城池,除却地广人稀少有钱粮人手之外,又添上这么件极为可能的糟心事。
更何况彼时大元部族尚有烽烟乱战,最是蛮夷气浓,故而时常自大元边境有袭来的流窜骑甲,总是要时时前来袭扰个不停,大雪弓刀,死卒甚多,当然是使得紫昊边关不太平。
孤烟落日,地势颇为高耸的城头上,往往有鹰鹫盘桓。
哪怕是后世最是高明的史官,知晓这位雄主究竟是如何将此地变为兴龙所在,同样也
是能凭已有的事,揣测出一星半点全貌,可倘若是前来此城,必然是觉得不论如何落笔,都猜测不出身在此间,到底是如何能横推一境,将朝堂牢牢握到自己手中,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而现如今这座雄城其中,早已不见当年往日的萧条景象,反而是经历代朝堂与圣人出手整顿,将此城变为紫昊以北最是百姓甚多,乃至于相当富庶的所在,而无人知晓,究竟是觉得此间乃是兴龙之地,需加大力好生整顿,还是觉得此地既是身在东北两处国门其中,至关紧要,因此才是多添心思,就不是寻常人能知晓的考量。
“店家来上两瓮烹肉,一坛厚酒,待到用罢饭食,银钱自是好说,顺带将门外那头青眼驹照看好,凭上好草料照应,少不了你好处。”
开阳城内,驼队游人并不曾被这等苦寒冬日困足过多,难得天晴,开阳城近整一日都是热闹得紧,自是人来人往,直到近日暮天景,都迟迟未有消停的迹象。
古北口道内里,有牌匾印金钩银画上书孤烟楼,乃是大家手笔,算将下来前后多次换主,然生意始终是红火,即使是腰间需揣有足量银钱方才敢踏入其中,照旧是每日楼前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当真是每日都能赚得银钱无处可放,连其中小二都觉面皮有光,不过本事眼力相当之高,从来不曾问踏入孤烟楼中的食客,囊中可否带足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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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许多游人都是知晓这位孤烟楼现如今的楼主人,乃是位擅结交人的古怪人,倘若是用罢饭食,言说并未带够银钱,只需去往孤烟楼最上层见过楼主,多半是可全身而退,同那等寻常酒楼不同,竟是连打手都未请过,可从来都无人前来惹是生非。
一身红衣的剑客步入孤烟楼内,头一句便是如此言语,浑然不顾人满为患酒楼,身前还有位身形健壮背负有口二尺宽窄阔刀的莽汉,而是径直越过那汉子,走到小二身前空余座位处落座,将腰间那口极细极窄的剑放到桌案上,目不斜视,好像压根未瞧见那位瞧来就膂力十足的莽汉。
后者还算是讲理,斜眼来瞥过剑客一眼,随即便从身后拍拍那位剑客肩头,“朋友,凡事有先来后到,这孤烟楼可是相当讲究,不曾有人前来闹事,开阳城卧虎藏龙,不讲规矩的却是不多,要不少侠向后走走,先让在下落座?”此刻一番话语,倒是省得这位小二犯难,于是很是感激望过一眼汉子,随即就是凑到那位红衣剑客身旁,堪称低三下四谄笑。
“客爷,您看当真不凑巧,这位先来的,您如若是不嫌弃,就将这座位先行还给这位客爷,二层楼中有这么一处僻静雅间,那唱曲的姑娘哎呦实不相瞒,模样身段都能给旁人瞧酥了身子,都恨不得将两眼摘下,缝到那些位姑娘裙边去,倘若是不嫌弃,
不消片刻小的就替您安置妥当,正巧是临近日暮,尚能观楼台之上的奇景,客爷意下如何?”
孤烟楼的小二,当然是见多识广,这位爷既是自行找上门来,当然是有相当的本事,何况瞧这意思,怕是来招惹是非的,于是当然是要客气着些,同剑客好言好语商议。
剑客倒也干脆,径直起身来,不过却是同样还了那莽汉两下,轻轻拍到其肩头处,笑得很是张狂,“个子高很了不起么?千万别把自己当一回事。”
周遭自是有其余江湖人觉察到此间异动,纷纷是将眼目投来,乐得看些热闹来,而这位莽汉分明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在被红衣剑客连番两次寻衅过后,抬手便反握住身后那柄阔刀,只可惜只是被剑客拍打两下,这刀就很是蹊跷地拽不出鞘来,甚至莽汉面皮都是憋得紫红,那刀鞘里的阔刀却纹丝不动,如何都难以出鞘。而剑客却是道了声头前带路,就随小二去向二层楼处,莽汉只是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半晌过后才是浑身颤抖,口鼻处喷涌出血水,随即轰然倒地,气息奄奄。
但小二仍是将剑客引到二层楼处,很快便端上菜式酒水,且是吩咐了两位无论容貌身段还是唱腔,都在孤烟楼内称最的姑娘,定要好生谨慎伺候着,而后才是有其余小二,将那位莽撞汉子拖到别处,好生歇养,才不消半盏茶汤的功夫,就将孤烟楼恢复
到方才模样,食客尽兴,登门之人络绎不绝。
红衣的剑客斜靠窗棂,外头长风灌入雅舍内,而两位女子唱腔,自是相当高明,不过处于穿戴得实在轻薄,被这阵冷风吹过,瞬息就觉滞涩,但剑客分明没什么闲暇心思顾及,只是朝窗外残照投去目光。
孤烟楼着实名不虚传,当真能窥见孤烟。
凭开阳城地势之高,果真是能见到紫昊边关处绵延未止的烽火台处,始终有孤烟升腾直上,传言说是使虎狼皮毛裹松油燃起,虽远隔百里仍旧清晰可辨,即使是冬月朔风阵阵,依然能见其笔直升入天外,伴夕阳残照,最能见苍凉豪迈,而现如今来,剑客就是眼见此景涌入眼中,可还是觉得瞧不真切,于是撇下两位唱曲的女子,任由两人在这冬风里瑟瑟发抖,自己则是提起那口极窄长极薄的剑,未曾出鞘,一路登上最高处。
孤烟楼一十二层高手,皆败在同一式剑招当中,甚至直到第十二层,剑客才是将剑由剑鞘其中抽出,而这一剑,将那位镇守高手一分为二,许久都未曾有血水渗出。
孤烟楼主人坐到最高层,听闻有人前来,总是觉得有些诧异,不过在看到剑客眉眼与那柄窄长的剑刃过后,才是了然。
土楼曾立下十位年轻高手名录,而这位剑客,因为另一位突然踏入名录的剑客,丢了前十的座次,落在第十一位,因此并不曾有多少名声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