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的马车上,齐蔓菁像只欢快的小鸟,滔滔不绝地说起在花果山的见闻。
她们在那里可忙乎了!又是种药又是采药,甚至还套到了一只兔子。
师姐妹几个分工明确,有的负责生火,火生得旺旺的,噼里啪啦可带劲了。有的忙着烤制,把兔子翻来翻去,烤得滋滋冒油。还有的撒佐料,手法瞧着比庖厨还专业…… 最后师门几人把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
齐白敛微笑着听妹妹讲述,时不时点点头,脸上满是宠溺。等齐蔓菁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你师父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吗?”
齐蔓菁:“师父忙其他的去了,我们一直是赵大夫带着。他教了我们好多东西!”
齐白敛听了,也没太在意。药学本就是林婉婉的短板,济生堂一直采用联合培养模式,几个大夫一块拉拔徒弟,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待到林门众人再在济生堂聚首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众人回家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初入门时年纪小,林婉婉担心安全问题,向来鼓励家人接送。
齐蔓菁往日多是由家中仆役护送回家,但近来齐白敛却雷打不动地每天下午来接她放学,早上倒是不见踪影。
齐白敛心里门儿清,齐蔓菁出门时间都是掐算好的,但凡路上耽搁一会,都赶不上上课的点。
下午可就松动多了,赶作业、留堂……有的是正当理由。
对于齐白敛的异常表现,林婉婉作为过来人,心里门清——防火防盗防早恋。
少女心思就该纯洁,一心用在学习上,便只能当哥哥的齐白敛独自承担所有。
齐蔓菁偶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会耽搁齐白敛的正事。
孰料齐白敛大手一挥,豪气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在医术一道上有所建树,但常去医馆走走看看,也能有所裨益。”
作为正宗的医家子弟,齐白敛并非驽钝之人,他只是资质不如人。
长兄齐广白年幼时就展露出极高的医学天分,被齐和昶当做衣钵传人悉心培养。
齐和昶精力有限,没有林婉婉一拖N的本事,管理太医院庶务、和行医治病之余,只够教导一个儿子。
如今齐广白已经在太医署站稳脚跟,前途一片光明。
太医署齐家,又能多传承一代了。
齐白敛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履行的就是一个家长的本分——等孩子放学,然后接回家。
说什么讨论医学问题,从来就没发生过。
谢大夫偶尔来接女儿,还记得带谢静徽去吃点好的呢!
齐和昶为何默许这件事发生,自然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齐蔓菁那边不提,齐白敛每天下午有事情绊着,省的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一座济生堂,绑住他两个儿女,果真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今日齐白敛来的比往常早一些,也不多说话,只安静地坐在大堂里的座椅上休息,时不时瞟一眼正在药柜后面分药的齐蔓菁。
抓药、称药、包药……看起来做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如今有他这个当哥哥化身防火墙,权德干倒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齐白敛正暗自得意的时候,大堂内又进来一个小郎君。
济生堂经营独具一格,前来看病抓药的多是女眷。但突然来一个与齐蔓菁年纪相近的小郎君,让齐白敛脑中的雷达瞬间疯狂作响。
他现在最烦这些和齐蔓菁年纪相近的小子了!
危泰初已经混成济生堂的熟客,齐蔓菁一见他进来,连忙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赵金业的衣袖。
赵金业抬头一看,热情招呼道:“危小郎来啦!”那语气,仿佛是寻常店铺在招徕熟客。
但济生堂是医馆啊,门口的对联写得明明白白,他们可不想有 “熟客” 常来。
危泰初语气寻常,“我来买点药。”
说着,主动将手腕放到药柜上。
赵金业伸手搭脉,问道:“近来可曾服药?”
危泰初一本正经地回答:“山楂丸、芝麻丸算吗?”
赵金业微微一愣,停顿半晌后说道:“要不换换口味,来点济公丹,消食开胃,提神醒脑。”
山楂丸、芝麻丸存货不多,还得留给真正需要的病人。
危泰初点了点头,“好吧!”
赵金业继续问道:“现在有两种口味,盐津枣和陈皮,要哪种?”
危泰初万万没想到,济生堂进步如此神速,连药丸都分出口味了。
迟疑片刻,说道:“我都要。”
赵金业转身从药柜中取出两个大肚瓷瓶,慎重地交到危泰初手上,“济公丹都是小蜜丸,每日吞服不得超过二十粒。”
危泰初在这方面向来谨遵医嘱,认真说道:“我明白。”
仆役上前结清钱帛,危泰初揣着新“零嘴”回家了。
齐白敛看得一头雾水,见人走了,凑到药柜跟前打听道:“我看刚才那位小郎君面红发浓声亮。”怎么看都是一个健康人。“他哪里不舒服?”
齐白敛粗通医术,望闻问切第一条总归是学牢固的了。
赵金业的诊断,就不像正经大夫给病人看病的模样。
严格判定的话,赵金业当前只是药童,没有独立的行医资格。
济公丹,更是一味从未听闻过新药。
齐蔓菁低声道:“危小郎没病,他只是有个癖好,喜欢吃药。尤其是不苦的药。”
因为他,济生堂的制药作坊都快单开一条生产线了。
世间怪人千千万,齐白敛见过不少,想来一天限制只能吃二十丸的药,不大可能是什么正经治病救人的,顶多算个平安方。
是啊,危泰初每次来买药,担心药性冲突,济生堂的人都得给他把回脉,这怎么不算平安脉呢!
长安城里的贵人们,还得时不时地宣召太医请平安脉,哪有他方便啊!
齐白敛不再关心他人怪癖,转而问齐蔓菁,“还有多久放学?”
齐蔓菁转头对望向诊室内的方向,“郭大夫那儿有一个骨折的病人。”会耽搁不少时间。
齐白敛长叹一口气,怪只怪今天和朋友散场太早。转头对赵金业说道:“赵师兄,给我来一瓶济公丹!”
他也吃来玩玩,打发打发时间。
齐白敛懂医理,赵金业都不用再额外给他把脉,直接问道:“盐津枣和陈皮,要哪一种?”
齐白敛:“陈皮。”
赵金业将陈皮味的济公丹放到药柜上,齐白敛让亲随上前付账,随即揭开瓶口倒出几粒在手心,又放到嘴中品尝起来。
齐白敛辨药的本事不及齐和昶,但总归知晓一些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