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阔净蓝的夜幕下,一轮银盘静静斜挂在前方的远空,仿佛在为谁指引着方向。
正在感叹这仙境的夜色如诗如画,意外得到尊上的允可,本来就有下界心思的桑月喜出望外。当即纵身一跃,那道窈窕身影顿时成了壮阔画卷中的一景。
主人下界,阿满肯定要随行的。
即便远在西偏殿,听到召唤直接光遁而至,化出原形。一人一兽兴高采烈地蜿蜒在仙域的天穹之下,直奔天门的方向。
凝望逐渐远去的的纤细身影,头也不回。
独坐崖边赏雪赏月赏人背影的某人微不可察地哼了声,继续喝着她刚沏的清茶。炭火仍在燃烧,刚换上不久的一壶清水煮沸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柴火气。
她不谙茶道,却喜欢搞其他的花样。
比如她的炉子不仅烧木炭,还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方木块。说喜欢烧木块的那股烟火气息,特别的接地气,很有故乡的味道。
正值下界的岁末,再过几天就是岁除了。
她此时下界,正好赶得上与伙伴们共度佳节。仙域没有岁除,但这段时间也是众仙最忙的时候。忙着倾听下界生灵的祝祷之声,观世间众生的悲欢苦乐。
监察下界的罪恶横行,可有脱离既定命运的轨迹。
前几年小有动作的魔息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在其他界域有大量魔息作乱,各界都有关于魔息意欲唤醒魔神的传说,各界仙界神域无不严阵以待。
唯独青云仙域风平浪静,仿佛前几年的魔息仅是路过。
他和仙帝都知道,为何魔息特地绕开星云洲。同时也知道,眼前的平静是一时的。那个千年之前被她封印的男魔头绝对是个隐患,迟早要爆大雷的……
正思忖着,旁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目光冷淡瞟来一眼,看到一头背部有五彩毛纹的小兽正慢吞吞地踩着雪层走过来。进入结界范围的那一刻化回人形,无比乖巧地坐在某人坐过的位置。
结界是为她而设,因为要煮茶,炭火可不懂御寒。
没有结界,火烧不起来。
“你怎么不跟着下界?不是整天嚷嚷要下去吃香的喝辣的吗?”他微微嘲讽。
天天听到俩兽在宫里嘀咕,说这不好那不好的,整天惦记下界的美味佳肴。
“她太忙了,”阿其实心眼道,为尊上添了茶,然后也给自己斟一盏,一边道,“每天不是打架就是在前往打架的路上……”
那神魔二咒是真厉害,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无法安逸太久,这运气给俩兽造成极大的不便。它俩想出去玩,但她随时要打架,它俩不得不躲在空间里随行。
阿满是她的坐骑妖兽,寸步不离很正常。
可他不啊,他喜欢到处游历,见识人间各地的人文习俗,见识至善与至恶的人性。阿桑非至善亦非至恶,其脾性跟普罗大众区别不大,但很合他的眼缘。
当初选择跟她,是因为她死期将近,不忍心她白白丢了性命。眼下的她危机已除,将来如何无从得知。
“自来仙域,我感应到一股召唤……”
之前以为是错觉,随着他的道行逐渐恢复,那股召唤之力越发强烈,他想去瞧瞧。本想找一个机会跟她和阿满提的,迟迟未提,皆因心头那股不舍之情。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尊上,等阿桑和阿满归来,请您代为转达一声……”
他要走了,不必惦念,有缘自会再见的。
“好。”
……
此时,随着天门的接近,阿满进入空间暂避,以免天门守卫问东问西。霄京的仙人多次到玉尘宫找她,又在孟吉、菏羽到霄京领取俸禄的时候几番试探。
无他,理由是找她做个笔录。
录什么?
有宫牌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么?
孟吉、菏羽告诉她,这是霄京仙人对某个人感兴趣时的惯用伎俩,百年不变的老套路。以前看着他们用这些招数对付旁人,两人不置可否,权当看个热闹。
没想到,这种套路有朝一日会用到玉尘宫的人身上。
“笔录?”果不其然,她被拦在了天门前,桑月面无表情地举着宫牌,“尊上说了,若有人拦,让你们的仙官去找他算账。反正如果耽误他的事,你们也要到玉尘宫赔罪的。
就辛苦诸位走一趟了,莫要耽误小仙下界的时辰。”
言毕就想冲出天门,可守卫们的反应敏捷,唰地举起武器指着她。与此同时,半空蓦然出现一股威压朝她砸落,伴有一道男声:
“好大的口气……”
趁他话音未落,桑月果断朝头顶抛出宫牌挡住威压,同时用碧水如意化盾直接冲出天门,纵身跃入云海光遁而去。
这些人不敢找尊上的麻烦,也不敢在明面上对孟吉、菏羽怎么样。只好用她这个一无所知、无依无靠无根基的新晋小仙作为突破口,她岂能让他们如愿?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给仙尊惹麻烦,她也很想知道。
有些事不亲历一遍,怎么知道他这靠山是否靠谱?如果靠山是纸扎的,等她回来亲往霄京请罪便是。至于那块宫牌,抛出去挡一波威压立马回到她手里。
认了主的,丢不了。
“快走快走——”
阿满在空间里替她加油,一人一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往下界。至于仙域守卫会不会追到下界,到时再说吧。以她这命格,该来的躲不掉,得过且过吧。
她是真逃,由于跑得太快,错过了天门处的热闹。
在威压撞击宫牌的那个方位,银发仙尊虚晃的身影出现在天门外。在场的守卫们神色大变,在他抬眸的前一刻垂下眼睑并唰地收起兵器,朝他半跪行礼:
“见过尊上。”
包括刚刚从天而降的三位守将,一女二男,同样脸色苍白地躬身行礼:
“拜见仙尊。”
“不敢当,”仙尊仔细打量自己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道,“我玉尘宫的小仙居然在天门遇袭,想必霄京众仙对我已经相当不满,准备杀鸡儆猴了是吗?”
“禀仙尊,”动手施压的将领很有担当,直言道,“我等只是……”
依旧没人肯听完他的话,光听见他的声音,仙尊便抬眸瞅了他一眼。将领未曾抬眸,仅突然感到浑身冰冷,顿觉不妙,连忙解释:
“我,我,我只是……”
“我说过,”看着那位将领被冻成冰雕,应声而散,仙尊慢条斯理道,“谁动我宫牌,等同攻击本尊。尔等虽是听命行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杀鸡儆猴谁不会?他恰好最是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