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鬼(荷兰人)来到大明沿海已经数十年了。
他们比葡萄牙人来得晚,也没有获得葡萄牙人的特殊贸易地位。话说人家葡萄牙人也是一开始很谨慎(借居澳门),然后变嚣张,最后被香山县教做人。那个时候的明军是跟随戚继光、俞大猷刚收拾完倭寇的,尤其东南沿海的明军,领头的将校,基本都出自俞大猷麾下,自然不会惯着区区几百个葡萄牙人。
被教做人之后,葡萄牙人意识到大明是庞然大物,不能拿对付不开化土着的姿态去对待大明。所以他们改变了政策,不仅允许香山县衙入驻,而且全面跟大明接触。帮助大明铸造火炮(甚至发展成远东最大的铸炮厂)、训练炮手,甚至派出雇佣军帮大明打仗。
这种姿态的葡萄牙人,自然是受欢迎的。然后自然也就取得了跟大明贸易的特权。实际上,葡萄牙人,是唯一被官方允许跟大明贸易的西方人。
其次来到的西班牙人并没有获得大明的贸易特权,但他们跟葡萄牙人的关系很复杂,所以直接通过葡萄牙人中转,或者干脆就冒充葡萄牙人,反正语言一样,长得一样,穿得一样,船型也一样,武器也一样,自己不说,大明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而荷兰人就尴尬了。他们一头红发啊!特征太明显了(后世的荷兰人好像并没有这个特征,金发反而更多)。于是他们很难跟大明直接贸易,必须通过其他人中转走私,这利润当然就薄了。
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关键他们在贸易通路上面临的挑战还更多。荷兰人占据了台湾,东面的商路就是三角贸易里至关重要的白银通道,也就是着名的太平洋航线,这是西班牙把控的,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掺合。海图属于超高机密。西班牙人的主要贸易物资,就是白银!也就是说,西班牙人不卖东西给大明,而是直接从美洲运来白银,拼命买买买……
向东去不了,那就向北!结果,向北他们遇到了郑芝龙。整个对日贸易,都是被郑芝龙垄断的。荷兰人一开始还想嚣张,结果被郑芝龙和日本人联合教育,向北的商路,也不通畅。
向南,那是自己来的方向。想跟大明交易,又受阻于大明官府。矛盾越来越深,导致荷兰人在热兰遮实际上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这在荷兰人纵横四海的殖民史上,可是不多见的!
后世有个喜欢抽雪茄的胖子曾经说过“当商品无法走出国门,军队就会走出国门!”
荷兰人正是这么想的。矛盾累积到一定程度,由贸易不平衡导致的战争就要到来了。实际上,之前就已经碰撞过一次了。大明在澎湖设有澎湖巡检司,理论上,整个台湾也是归这个澎湖巡检司管辖的。
荷兰人在占据台湾后,又开始侵略澎湖。然后天启年间,时任福建巡抚南居益率领福建水师收复了澎湖巡检司。尽管是打赢了,但其实战果寥寥。荷兰人算是从容退走。也正是这一仗,让荷兰人认为大明的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完全不值一提!
所以,荷属东印度公司做出了非常狂妄的计划:“进军漳州湾,攻占鼓浪屿”,“派快船和帆船,占领从南澳(广东)到安海(福建)的,整个中国沿海”,“率领其全部(作战)力量,从中国南部转移驶入福州湾,一路上可烧杀抢掠,毁掉视野内的一切!”……这些在《热兰遮城日志》、《巴达维亚城日记》、《荷兰人在福尔摩沙》等史料中都有记载。
当然,要论狂妄,荷兰人比不上西班牙人。马尼拉总督可是白纸黑字向西班牙国王写信,声称给他2万人,他打算征服整个中国……幸亏西班牙国王没当回事,否则,中国将被提前数百年打醒,整个中国有可能提前加入大航海时代,整个世界近代史都将被改写……
东南沿海哪里的水师力量最强?那自然是福建水师?因为福建水师的头儿是郑芝龙!这个时候的郑芝龙,已经是在姜骧的帮助下,官拜镇海将军,厦门总兵!这个总兵是姜骧想出来的职位,只管水师,但不是仅限福建,而是统管福建和广东所有水师。
九月初,荷兰东印度公司从巴达维亚调集的战列舰到达热兰遮,连同热兰遮本身的力量,组成了合计1艘三层战列舰、2艘二层战列舰、10艘武装商船的舰队,这个力量,比原本时空里荷兰东印度公司调集的力量要强得多。原本时空的料罗湾海战,荷兰人根本就没调集正经的海军战列舰,只是出动了7艘武装商船而已,火力差距天差地别。
另外,荷兰人还拉拢了纵横南海的大海盗刘香,率领了150多艘大小船只参战,其中福船大概有50艘,其他都是广船和沙船。
而郑芝龙的力量,也比原本时空强大得多。原本时空的料罗湾(大金门岛)海战,是福建巡抚邹维琏指挥的,郑芝龙不过是个游击将军,并没有指挥权,充当的是前锋的角色。所以,实际上郑芝龙并没有出全力,他仅仅只是调集了驻守厦门的分舰队,20多只福船参战。其他参战的都是邹维琏麾下的福建水师其他船只。最终的战果,俘虏一艘、击毁两艘、逃掉五艘。虽然也是大胜,但战果其实不算大。并没有毁灭热兰遮的根本力量。
姜骧原本时空里看史料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堂堂东海王,竟然只有20艘福船参战,还不如刘香?要知道,刘香也是十八芝成员,是因为没争过郑芝龙,而选择分家去南海混的!一个分家的都能拿出50艘战舰,你个继承了最少9成以上十八芝家当的大当家,只有20艘战舰?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凭区区20艘战舰,郑芝龙如何成为东海王?要知道,这个时候的郑芝龙在船型、火力上跟大明的水师并没有明显代差,还做不到以质取胜啊!
答案很简单,因为郑芝龙藏拙了。他的位置不够高,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全部力量。另外一个,就是有可能因为大战暴发太仓促,他的大部分力量散布在整个东海甚至日本,来不及回援。所以,他只是以看守老巢的力量参战。
而这一次,郑芝龙经过姜骧的提醒,直接提前调集了全部主力舰和福建、广东的全部水师。他背后有姜骧,福建总兵老张也是自己人,他根本就不怕暴露。没有姜骧点头,崇祯根本就不敢动他。而长期经受姜骧庞大世界观洗礼的崇祯,早就不是原本时空中那个傻皇帝了。
此刻的漳州湾,聚集了超过200艘福船战舰,其中过百艘是郑芝龙的私军!这才是东海王的真正实力!其他广船、沙船、蜈蚣船(用来纵火)等辅助船只不计其数……这还没算郑芝虎的分舰队!那厮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应该已经过了舟山。
被姜骧打开了眼界的郑芝龙,想的可不是击败荷兰人,他要的是全歼!然后挥师收复台湾。至于马尼拉和巴达维亚,下一步,慢慢来!
他的信心当然不是光靠船多,这大半年,他跟姜骧交易了上百门12磅拿破仑炮!全都按照郑芝虎的旗舰方式改装到福船上了!基本模式就是,一船人过去,船直接放在旅顺改装成炮舰,然后开回来,随船过去的水手和渔民,就留下送给姜骧!大半年下来,虽然仅仅完成了5艘主力舰的改造,但跟原本时空的力量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个等级了!
九月三十日决定东南海权归宿的料罗湾大战爆发。
一开战,双方都吃了一惊。
郑芝龙吃惊在于,对方有三艘战舰,火力远超他以前见过的“大夹板船”。夹板船,是明代中国人对西班牙盖伦船的称呼。特点是一般有4桅,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标准长度为46米-55米,排水量300-1000吨,有数层甲板,尾楼很高,吃水较深。这种船型,是为了适应远洋航行,及多装载货物、士兵的需要而逐渐形成的。
实际上,这个时代西方的远洋船只,基本形态都是源于西班牙盖伦船。而荷兰人别出心裁,创造了甲板小、肚子大的船型,以多装货物,逃避税收(那个时代欧洲大部分港口是按照甲板面积收税的)。这种荷兰人独有的船型,装货多,但没有多少位置装火炮了。所以都是武装商船,火力并不强,机动性也比较差。而郑芝龙熟悉的“大夹板船”,就是这种。
而英国人则进行轻量化,做出更加快速机动,纯粹用于军事(抢劫)的轻型盖伦船。这种盖伦船载货很少,而装载的大炮很多,逐渐被作为专业军舰使用,称为战列舰,有三层炮的一等战列舰,和两层炮的二等战列舰。这种战列舰发展到鸦片战争时期,就已经变成了丧心病狂的四层、五层炮!郑芝龙看到的三艘炮口多得离谱的战舰,就是这种战列舰。
这三艘战列舰为明军带来了重创,一侧齐射,就是几十枚炮弹,如果集火,瞬间就能打爆一艘福船。实际上,开战不久,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就各有一艘战舰被击沉。
郑芝龙见势不妙,果断派出了大量的蜈蚣船,快速接近三艘战列舰,打算以古老的火攻干掉这三个棘手的目标。
吃惊的不仅仅是郑芝龙,对面的荷兰人也很吃惊。一个是,他们没预计到郑芝龙竟然能聚集这么庞大的舰队,规模远远超过预计。另一个是,对方竟然有射程和威力都超过自己的火炮!
荷兰舰队司令脸色阴沉地看着郑芝龙的5艘主力战舰火力全开地蹂躏自己战列线后部的武装商船,感觉非常糟糕……自己的三艘战列舰,被蚂蚁一样的纵火船围攻,根本就来不及救援,而刘香……那厮正在被庞大的明军水师围攻,看起来,逃掉的希望不大……
荷兰人已经明白,这场仗取胜的希望为零。现在要思考的,是尽量减少损失!于是,旗舰上挂起了信号旗,突围!撤退!
但海战这玩意儿,打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抽身而退。最终,10艘武装商船被当场击沉7艘,剩下三艘投降,被俘虏。
而两艘二等战列舰也被烧毁一艘。仅剩一艘,跟随旗舰冲出了包围圈。剩下这两舰也不是没有损伤,但好歹是逃出来了,凭借自己的速度,对方是应该追不上的。
然而,他们高兴得早了。所谓到得早不如到得巧,郑芝虎的分舰队赶回来了……他的分舰队比郑芝龙的主力更早换装火炮,如今10艘福船,全是20门12磅拿破仑的配置。
当下迎头拦住荷兰人,直接摆开了姜骧教的战列线,抢占t字头,一艘接一艘的火力全开……
一轮轰完,划个大圈,调头回来准备换另一侧再来一轮,结果发现人家不动了。两艘千疮百孔的荷兰军舰直接挂了白旗……妈妈呀……再来一轮,当场就要解体了!
东西方第一次大规模海战,以大明全胜告终。
战报传到京师,崇祯评价:“(此战)足以扬中国之威,而落狡夷之魄也!”
远在辽东的辽王也评价:“闽粤自有红夷来,数十年间,此捷创闻!镇海将军威武!”
荷兰人武力取得东南海权的计划破产了,不仅如此,福尔摩沙恐怕也保不住了。“受到这场败战,我们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本季在中国沿海,不能有任何作为了。”(《热兰遮城日志》)
缴获的两艘战舰和三艘武装商船,以及俘虏的上千名荷兰人(有些是其他国家的人)。姜骧和郑芝龙平分了这些战果,一艘一等战列舰和一艘武装商船分给了姜骧,而俘虏则是一人500,郑芝龙玩了个心眼,把俘虏里所有的女人和老弱病残都塞给了姜骧。
然而姜骧并不嫌弃,这个战果已经比原来时空大太多了!有啥可挑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