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先不说,我先谢谢你。”古强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叹了一声说道。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高壮的汉子,大光头,只是头上纹着黑色的古怪花纹,戴着一副大墨镜,穿着一身西装,脚上是黑色的大头皮靴,西装就这样畅怀套着,里头是一件暗黑色的贴身汗衫。
化了妆,改了装扮,此时张贲瞧上去倒是分外狰狞,俨然就是金牌打手出身一般,扔香港也是双花红棍的大哥。
“好警察死一个少一个,你要是挂了,兴许给你坟头烧纸的人都没有。”张贲瞥了他一眼,然后将一包低档浦江白香烟塞到口袋里,“反正说好的,出了事儿,我可是不会跳出来认账的。”
古强咬咬牙,道:“就算我挂了,没证据,也治不了你。”
“嘿。”
张贲冷笑了一声,挥挥手,“走了。”
……
林文彪发迹于临江旧货市场,但是也低调于这个地方,因为遇到了一个猛人,他准备收山,但是手下几十号人要吃饭,他要开这个口,指不定哪天自己被人砍了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小心行事,不至于做的太过。
“唐哥,这位就是刚从江北过来的高手,是我老家的发小儿,犯了事儿,逃过来投奔我的。”
在一处棋牌室的三楼,麻将馆里头的老板间里,林文彪给坐在椅子上正在点钞票的一个年轻汉子介绍着张贲。
桌子上钱红红绿绿,可能有头两百万,好几个做账的在那里点钞,点钞机唰唰唰唰的响,有两次机器卡壳,还被那个唐哥砸了一下。
这人名叫唐文浩,来中海混迹也有十个年头,算是混出点名堂来的,在闸上区小有名声,以前以能打着称,人称钢筋唐,每次动手,都是手中一根钢筋,下手极狠却又分寸拿捏的极好。
后来姚氏在闸北做码头,也就算是投靠了姚氏,从此靠着姚氏这棵大树,发迹起来也是迅速无比。
“彪哥介绍来的人,肯定靠得住的。”唐文浩这才从钞票堆里抬起头,却是愣了一下,心道:好高好壮。
林文彪人高马大,有一米九,额头上有条疤痕,此时在空调间里脱掉了羽绒服,胳膊上的苍鹰纹身还是很显眼的。
张贲此时身高也长到了一米八六点五,粗壮有力,就这样畅怀西装,一双大头皮靴,鞋带系的工整,一看就是硬朗有条理的人物。
他光着头,戴着墨镜,又化了妆,头皮上更是纹着凶兽巴虎,在左边半个脑袋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一只虎爪子从左边太阳穴搭在了左眼上眼角上,整个人的形象就是一股彪悍杀伐气。
江湖习气的味道很重,而且是老一代人的那种的凶悍,绝不是现在的粗鲁阴损。
“叫什么名字?”唐文浩站起来问道。
张贲将墨镜拿下来,折起来挂在西装上衣口袋里,沉声道:“张正南。”
“瞧你这模样,练过?”唐文浩问道。
“寺庙里呆了几年,以前法号圆刚,手艺还算过得去。”张贲沉声说道。
边上林文彪一阵冷汗,心道:这人什么来头我还没搞清楚,不过已经没我什么事情了,中海的天儿闻着就有一股子血雨腥风的味道,这票结束了,我还是回老家躲起来吧。
他是知进退的人,也是知道好歹,古强扔他一个人说是老家人帮衬一下,他自然是不好拒绝,再一个,他也不敢将这是古强介绍的说出来,这么多年,因为他还算有点尺寸,所以古强对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这种事情,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领了就行。
“前阵子就听说彪哥手下来了个大将,本来还不相信,现在信了。”唐文浩脑子转的极快,此时他的发展也算是到了头,闸北区没搞头,姚氏只要在头上压着一天他就翻不出浪花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中海各家分赃田氏,田氏倒台已成定局,虽然表面上还很平静,可是不论黑白道上,都是热闹的很,田氏很多产业都是各家分赃,而原先颇为红火的大千世界,在被瓜分之后,更是再上一层楼,个中滋味,就不足以为外人道。
唐文浩不是傻逼,他有野心,更是想要登上龙台不做棋子,姚氏虽强,却不足以将他完全震慑住,来到中海十多年,他越发地清楚,要做人上人,埋头做事是没有用的。
他想吃点汤头,大千世界里头他要站稳脚跟,这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
毛睿那个东北佬带着几十个人就想在这里立足,简直就是失心疯了,可是不得不承认,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盘,跨了范围做事情,非常不便当。
他缺一个够狠有实力的开路先锋,至于手段,江湖上玩手段,向来直来直去,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张兄弟不知道有多大的本事,我这里,可是多大能耐吃多大的饭。”唐文浩一口的闸北方言,说的奇奇怪怪,张贲笑了笑:“彪哥让我在旧货市场乱逛,我实在是受不了,所以他就带我过来长长见识。本事嘛,不大不小,死不了就是了。”
说着,摸了摸靠门的墙壁,道:“唐哥这里的墙壁砖头的嘛,不牢,不安全。”
唐文浩点燃一根烟,眯着眼睛:“已经蛮牢了。”
砰!
张贲蓄力一拳,砸在了墙壁上,蹦了一面墙,都是裂纹,拳头砸中的地方,陷进去起码五六公分,外面的砖头戳出来一块,从裂缝里头,能够清晰地看到红砖和水泥,这种震撼性的一击,把唐文浩吓了一大跳,林文彪和心脏嘎登一声,只觉得这是怪物一般。
外面搓麻将的一群人都是吞云吐雾,一个脖子里挂着手指粗金项链的胖子一只手摸到一只东风,朝桌子上猛地一拍:“自摸东风!往翻四翻!哈哈哈哈,阿拉今晚手气……啊哟!吓煞宁!”
一群老赌棍脑袋一回头,只看到一面墙崩裂,从低到高,都是裂纹,摇摇欲坠,吓的人不行,中间几块砖头全部掉了下来,空洞洞地能够看到里头。
唐文浩目光灼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这堵墙,然后最终喃喃:“厉害,很厉害……”
张贲不屑地拍了拍手套上的碎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浦江白香烟,细细长长叼在嘴里,摸出一盒小宾馆里头送的火柴,粗粗大大的火柴头,蹭了一下,滋的一声点燃了烟头,眯着眼睛,他戴着手套夹着香烟,吸了一口烟,先是吐了一个烟圈,随后又是一道长长的烟雾穿过烟圈,一箭穿心。
“我怕把墙打坏了,让外头的人打牌不尽心,所以留点力气。”
张贲挥了挥手手上的烟,烟灰飞舞,唐文浩眼中却是极端的兴奋。
林文彪则是心中骇然:这还是人吗?
他隐隐地觉得,古强介绍来的这个什么老家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来路,只是那一点点江湖义气,还算让他有理智不至于冒着这种风险说出来。
林文彪还上不得台面,他不敢招惹这种怪物。
他甚至还觉得,张贲这是在故意震慑他。
如果林文彪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几个月前把他几十号人打的骨折趴下的那个愣头青,又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只可惜,那时候张贲身高和现在有很大的差距。
几个月长几公分,说出去谁信?
“好!好!好!”唐文浩连道三声好,眯着眼睛道:“我唐文浩说话算话,在我这里,有多大的能耐,吃多大碗的饭!张正南是吧,正好我这里有事情需要开路先锋坐镇,你只要帮我摆平,十万钞票就是你的,今后你就是我唐文浩的左膀右臂!”
张贲笑了笑:“先拿五万来花花。”
他冲唐文浩伸手要着钱。
林文彪大惊失色,看着唐文浩,却不料钢筋唐现在被炽热喜悦冲昏了头,竟然直接从桌上抄起五万按在张贲手上,“以后只要跟着我混,十万八万都是小数目!”
张贲掂了掂,拿起其中的两万交给了林文彪:“彪哥,这两天多谢你招待,昨天把你小弟打伤了十几个,过意不去,给他们拿去喝喝茶,买点红花油。”
唐文浩一愣,问道:“张兄弟在彪哥那里还起了冲突?”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昨天起了点小争执,结果小东西们不服气,然后趴下十九个,今天还没起床。”林文彪自作镇定,却是冷汗淋漓,昨天不过是争两句场面话,二话没说干起来,结果张贲一个人摆平十九个,屁事儿也没有。
不过他不会嫌钱多咬手,拿起来就往怀肚里揣,张贲也是无所谓地将钞票放在外衣口袋里,当真是率性而为。
唐文浩欣喜不已:一个人摆平十九个,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大千世界的残羹剩饭,我先吃了!
残羹剩饭,听着不咋滴,可是地下bar加一层,就足够让人赚到死,卖酒什么的且先不说,胆子大一点倒腾点海货荤腥,那简直就是赚的翻死。
“赶早不如赶巧,张兄弟,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大发神威!”
唐文浩冲张贲说道。
几个做账的会计都是惊的呆在那里,愣神地看着那面墙,心中暗道:这还好是一堵墙,如果是人的脑袋……这都要爆浆了吧。
张贲眯着眼睛,爽气道:“不过是走一趟的事情,唐哥只管吩咐,我这人,只求财,不求别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
唐文浩更是满意无比,林文彪心惊肉跳,他现在有点回过味来,但是却理不出头绪,不过却是不管他的事情了。
林文彪笑道:“我这个老乡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就放心了,唐哥,有空来我那里转转,也好张罗一桌,吃个酒。”
唐文浩只是笑着点头,却是连送都没有送,虽说林文彪以前也算是颇有名气,不过在他眼中,也只是土鳖一只,成不了气候,胆子这么小,怎么成事?又没有容人之量,手下不过是被打了十九个嘛,就这么着急赶着人走。放着一个猛将不用,偏偏要领着乌合之众,简直就是笨的吃屎。
闸上这边远不及浦杨来的繁华,究其原因,一世这边姚氏掌控的太强,他要伸手伸脚,都是多番受挫,而浦杨却是不同,警察局长刚刚上台,屁股蛋子还没捂热,再一个就是两次银行抢劫案,已经让李长明焦头烂额,所有的警力都集中在干掉杨波那货悍匪身上。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早就耐不得寂寞,最近更是盯着大千世界这块汤汤水水唾沫狂咽。
毛睿这个东北佬来中海的时间不长,也是靠着大千世界里头的一个大堂经理才发迹,不过却是没什么气候,到底是不熟悉中海这边的行情,人手明显不够,光靠东北老乡,能靠的到多少?
想要来个一锅端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却迟迟没有动手,正是因为没有能够一瞬间就镇住局面的人。
“张兄弟,今天你就只要做一件事情。”唐文浩此时热血沸腾,正月里能够这样警力萧条,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只管吩咐,唐哥一句话的事情。”
张贲戴着手套,夹着浦江白香烟,往窗外抖了抖烟灰,车子拉出去的人不少,不过都是穿戴的有模有样,大千世界先进去的人有七八个,都是进了地下bar,和寻常寻欢作乐的人没什么区别。
唐文浩在车子里坐着,外面的面包车停着起码有十五辆,来了多少人,张贲大概也能估计一下,心中暗道:中海繁华,却没想到,最底层的渣滓,竟然也已经壮大到这样一种层次……
他抽着烟,望着灯火辉煌的霓虹,上面四个大字颇为的醒目。
终于,唐文浩接到了电话,他迫不及待地吼道:“下车!”
张贲出去,将香烟扔在地上,用力地碾了一下,将手套紧了紧,朝里头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