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东西可谓昂贵至极,一十二颗东珠,十二元辰常服,二十八星宿全套水晶具,更是有各种沉香木大料小器具,这每一样,没有十万八万根本就别想弄下来。公孙甲目光和蔼,显得极为亲切:“张队长,您是走南闯北的大英雄,不记得我,也属正常,不过我确实不能忘了你的。”
这个手执龙头拐杖的老者如是说道。
等到他娓娓道来,张三贤才噢了一声,记忆深处,才被唤醒了一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原来,当年在石家庄,日军对整个河北都是极端的统治方式,在一次行动中,本来就是石家庄小户人家的公孙甲父亲在路上被日本人汽车撞死。
公孙甲和他家里头的人都是准备南下去的,兴许是瞧上了公孙甲家里头的一个小婶婶,一个少佐调戏公孙甲的小婶婶,而这一切,都被正巧路过的张三贤瞧见。
张三爷当时火气极重,或者说,没有呼吸法养身的张三贤心头一直有一团火气压不下去,时不时地要宣泄一番,而那天,正好是撞在了张三贤手上。
十三个鬼子,连带那个少佐,全部被他干掉,而自己毫发无损,事后飘然而去,只是让公孙甲的人赶紧逃命。
公孙甲他们南下先经武汉,后转道广州,因为有家门里头亲戚的帮忙,又有两个公孙家的人在重庆发迹,最后通过香港,去了美国,九十年代的时候,开始回国投资。
虽然公孙甲在河北石家庄是小姓,可是在美国,他们这一大家子,家底也还算是丰厚,更有在国内发迹的亲友帮忙,也算是落地生根,有了底子。
如今在丹佛,算是小有实力。
属于华人圈子里头有点名声的。
因为也修习武艺,公孙家祖上都是做过师爷判官,于是也拉扯起了像模像样的排场,论资排辈,倒是颇有声势,几十年一晃而过,竟然是名望不俗,虽然和竹联帮三合会那种差不多,性质还是两样的。
归国之后,到底还是有些老关系的,再加上因为合资的缘故,竟然请公孙甲出山,做了这“争龙头”的大掌柜,还是正儿八经的白扇子师爷,虽然在国内不能呼风唤雨,但是这张罗内地海外互相联络,投资合股,却有莫大的好处。
十年以来,凭借这古古怪怪,神神叨叨的身份,倒是混了个不算小的名头来,论起资产,那些入股的各家地方大豪和他根本没法比。
不过要说话事权,还是差了一些,中海黄氏的威力绝对是要比他强许多,不过公孙甲江湖沉浮多年,对这些已经看淡了许多,做老大除了成为众矢之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做个大掌柜白扇子,反倒是有钱先捞上一票,风水看的又好,年年唱红利好,钱财用之不尽。
公孙甲将这些门门道道娓娓道来,张三贤才是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这一个人的际遇,竟然是这般的神奇。”
张老三赞叹不已,他倒不是佩服,而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动作,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他如果当时没救公孙甲,那么想来公孙甲也不会出现在军嶂山麓,而张贲也未必会受到照顾。
“张队长是扬州张氏出身,手法我还是记得的,对拟形虎拳,颇有了解,所以当日在军嶂山麓,才能认出令孙。”
公孙甲微微一笑,说道。
张三贤这时候才拱拱手:“多谢多谢,真没想到,还算是故人,这天下竟然就有这门巧的事情。”
公孙甲招呼了一声边上立着的一个长袍小伙子,道:“这是我的小外孙,姓陈,单名一个弈字。”
“小生见过张爷爷。”陈弈体态修长,背脊上的长袍贴着,能看得出来,此人灵活敏捷,应该是练过一些身法,可惜双臂不健硕,显然是很寻常的力道,就这一眼,也就是很寻常的身手了。
张三贤一愣:“喔唷,倒是挺有礼貌,有意思。”
边上张俊才正在那里打量着那些礼品,赞叹不已,最终喃喃道:“操操他娘个逼的,老三娘了个逼的救个人还能救出这么个花头劲来,真是人人各有自家富贵,这要么不来,要来,马哈马哈的多,吃不消啊。”
他这么说,倒也是有缘故的。
原来,张贲出国之后,张耀祖在开发区运河边上的那块地现在成了钢铁厂的一部分,格鲁吉亚钢铁大亨基里连科.阿尔瓦耶夫投资了十五亿美金,在这里建造一座现代化钢铁厂。
而其中合资人,就有张贲和夏真真。
基里连科倒是肯投这样的钱,好在如今做民营钢铁,还是有利可图的,再加上基里连科本身的销路,他也是有长远打算。
建造五千立方的高炉,以及做特种钢材和钢管,这其中的关节都是复杂无比,不过有黄四郎牵线搭桥,张贲家里本来还有那么一块地皮,虽然不大,好歹也沾着个地方,凑着入股小意思。
至于夏真,那便是成了小富婆,整天琢磨着怎么收租子。
张三贤瞄了一眼陈弈,笑道:“体面,会说话,不知道会点什么功夫?”
“修习洪拳八年,能耍一手铜环棍,粗浅的很。”
陈弈笑着说道。
张老三眯着眼睛,他瞧着陈弈,说话的当口两只手虽然垂着,可这架势,可不是什么好架势。
这小子……怕是吃的不是什么好饭。
张三贤心中如是说道。
三少爷一双眼睛看人很毒,就这么盯着陈弈,将这小子看的心中发毛,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底细都被看穿一般。
边上公孙甲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是在那里呵呵笑。
“小生时常听到外公提到张爷爷,对张爷爷仰慕已久,多年只求一见。”
陈弈拱着手,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不卑不亢地说道。
张三贤哈哈一笑:“老棺材一只,马上就要死的老东西罢了,没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
后头张乙生也是皱眉,小声对边上的张丙生说道:“这小子,怕是来路不正,说话眼珠子定着不动,这两只手,嘿嘿……”
“不干不净的路数,瞧着这排场倒是不错,老的也是有些气度,不过看来,这钞票身家,来的都是不轻松啊。”张丙生对他阿哥说道。
张俊才咂吧着嘴,冷笑道:“你们倒是在这里摸卵硬,说个屌蛋,在你们卵上?老三自有主张,这群人来了,若是报个恩求个平安,也就罢了。真要是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弄死他们。”
他们讲的是方言土话,脸上还带着笑脸,论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竟然是这个,张老三耳朵抖动一下,笑呵呵地招呼起来,起身瞪了一眼身后的这群老弟兄:“来的都是客,别他娘的扯鳖蛋。”
一通好骂,几个老东西互相吐了口水才歇手,而市长秦朝打听到消息之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一趟张家大院,车子呜呜呜地开着走,黄四郎也是很快知道这里来了什么人,一打听,才知道是争龙头的大掌柜拜访了张家。
这让黄四郎很是纳闷,心道:他们怎么和张家扯上的?
打死黄四郎都想不出,这张三贤居然还救过公孙甲一家子。
“老孙,那大掌柜,算个什么路数?”
黄四郎问老孙。
老孙笑了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这么个路数。真要是几十年前,上台面还轮不到他们。”
黄四郎哦了一声,点点头:“不过瞧着他们的声势,还真是浩大。”
老孙一边笑一边摇头:“也就是在国外还能折腾,到了国内来,就是那么一回事,天大的能耐也能摁熄火。他们在南美混吃喝还算可以,瞎折腾到国内来,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为什么只做掌柜师爷不争龙头的缘故。”
黄四郎问道:“老孙,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以前打过交道,算起来,其实和三合会竹联帮那种货色,差不多,在南美的名声不好听,总坛在美国丹佛,算是比较抱团的华人圈子。这个公孙甲,号称海外散人,回来就称心系母国惶恐不安,其实不就是为了那点名声面子钞票么?”
老孙言谈之间,倒是赤裸裸的利益。
黄四郎自嘲地笑了笑:“这倒是和我家里差不多了。”
老孙摆手正色道:“可不能相提并论。少爷你祖父黄云图绝非等闲之辈,宦海沉浮之后还能够为子孙留下偌大门路,官商两道都有衣钵,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而且最后还能跳出圈子,飘然而去,也自有他的杀伐果断,人虽老,心却不老。”
“公孙甲却是不同,小户人家出身,格局太小,偏安苟活,就是他的写照,他成不了气候的,若是后代争气,也就罢了,如果不然,他打下多大的家业,就崩坏多大的盘子。和少爷祖父黄云图,那真是云泥之别。”
老孙一番点评,倒是把公孙甲的性质点的清清楚楚,让黄四郎心头有了底儿,点点头道:“算了,管他什么海外散人紧人,我赚我的,他赚他的,井水不犯河水。”
老孙看着黄四郎,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