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寒寻,你输给我一次,而我亦输给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当年他找影寒寻比武,影寒寻情绪消极,并未全力以赴,他虽赢了,但胜之不武。
如今,他也让影寒寻赢一次。
“如此,你以后见了我,可以不用再躲了,影寒寻。”
影寒寻转过头不去看殷无极的表情,他躲殷无极不是因为殷无极缠着他比武,而是殷无极缠着他。
殷无极对他的那些心思,他如何会看不清楚,他只是在装聋作哑,全当看不见罢了。
无他,全因他心慌,不太敢面对,不过这话他是打死都不打算对殷无极说的。
明明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也不知道殷无极这厮是什么时候对他起的心思。
“你不是还要保护你家小公子吗,你还不走?”
“你愿意放我走?”
“或许你更愿意跟我回昱京,去权王府。”
“我走。”
影寒寻收剑入鞘,转身,他没打算回头。
“影寒寻。”
影寒寻听见了,不为所动,脚步一人往前。
“就靠这双脚,你得走到何年何月去,有马,你不骑吗?”
影寒寻停下了,不为殷无极,只为殷无极的那马,他不想走路,太累。
“马呢,给我。”
影寒寻回身,走到殷无极跟前。
殷无极牵了自己的马,把缰绳递到影寒寻手边。
影寒寻接过,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影寒寻,下次见我,你还躲我吗?”
影寒寻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
“殷无极,下次再见面,将会是在景国与雪国的战场上,我可以躲,但我不可能退。你可以进,但我不许。”
他们之间,或将是沙场生死仇敌。
花倾落带着苍舒韵走小路,马跑到一半,无法再走,于是只能弃马而行。
“赤炎,你这么聪明的一匹马,应该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吧。”
天已经亮了,乌云还沉着,雷电之声是断了,只是天上时不时的下点小雨来路去路都隐在重重的薄纱之后,叫人看不见后路,也看不清前路。
“小阿韵,放心吧,赤炎是匹好马,就算它找不回去,也可以在野外活得很好。”
苍舒韵抚着赤炎红如火的鬃毛,他凑到赤炎耳边,低声的说:“去找黑曜吧,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它的。”
苍舒韵给赤炎松了缰绳,一拍马屁股,“去吧,绕着点走,别碰到恶人。”
赤炎撒着蹄子,哒哒哒地进了林子深处。
雪国在北,景国在南,越往南走,地势越高,路也越是崎岖难行。
现在还算不上难走,真到了后面,才是折磨人。
“小阿韵,歇好了我们就走吧。”
“嗯。”
从殷无疏的别庄出来,他们赶了一夜的路,途中一直没停过。
花倾落对沿途的路都很熟,中间好几次碰见殷君派来的人,都让他巧妙的避开了。
苍舒韵还挺好奇,花倾落对雪国到景国的这些路都很熟悉,好像已经走了千万遍。
心中有疑问,苍舒韵就特别想要一个答案。
“花倾落,你怎么对这些路这样熟悉?”
花倾落笑笑,“当年你来到雪国,我知道以后你已经深陷宫闱了。小阿韵,你道我这三年为何总不见人影,因为我的时间都用来研究从雪国到景国的路了。
哪里有官道,通往哪里,哪里有山路,如何走才会避开雪国的耳目,恐怕雪国景国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这些路,都是我用脚一点一点走过来的。其间,我多次往返于雪国景国之间,我说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从昱京到澜京去,是完全不为过的。”
“原来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
在宫中关照他,病了伤了为他寻药制药,危难之际,每次都能准时出现。
苍舒韵原以为花倾落为他做的这些已经很多很多了,没想到暗地里,他还做了这许多,此情之宽广深厚,已非他能想象的了。
“感动吧。”
“感动。”
感动死了,感动到他想哭。
这世间怎么会有花倾落这样好的人呢,最主要的是花倾落这样好的人倾尽所有的对他好。
花倾落轻轻一笑,桃花眼漾开了细碎的星光,极致的温柔,极致的美好。
“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从雪国带我的小阿韵回家啊,不提前探好路,我该如何带你回家呢,小阿韵。”
花倾落揉着苍舒韵的脑袋,“雪国不是属于你的地方,景国亦不是属于你的地方。小阿韵,你不记得了。”
花倾落看着遥远的南方,“那里有一座小木屋,那才是我们的家。屋前一株红梅树,严冬凛寒过后,会开出带着冷香的花。
屋后是一条浅溪,溪里的鱼很是鲜美。最重要的是那溪水酿出来的酒很好喝,一点儿也不输给昱京南风馆里的桑落。”
“我知道屋前那株梅树,它跟我的年纪一样大。”
“哼。”花倾落哼笑出声,“难为你还记得那株梅树,那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种下的呢。那时,你每天都去看,看它长高一点了没有,看它开花了没有。可笑那时正值夏日,你却还每天都问我好几遍,它为什么不开花。”
说着说着,花倾落自己先笑了。
“小阿韵,它长大了,你也长大了。”
花倾落长苍舒韵五岁,当年师父带来这么个可爱好看的小团子,竟忍心扔给他,从此放养着,不管不问。
于是花倾落就只能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这一照顾,就照顾了十六年。
花倾落对他的小阿韵,不仅仅只是哥哥,更多的时候像是父母。
景国战败,可怜他的小阿韵成了这其中的牺牲品,被送到雪国受了三年多的苦。
当年他只是一个没看住而已,他的小阿韵就成了雪国景国权力拉扯战中的棋子。这个仇,花倾落一直记到现在,记了三年。
“我的小阿韵受苦了,这次回去,我为你讨回公道。安凌,呵,算计利用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苍舒韵其实不太听得懂花倾落的话,但他知道花倾落所作所为,一定都是为了他好的。
“花倾落,世间有你为我如此,我便也不算苦了。”
无论以前他受了什么苦,都有花倾落在他身前负重前行,比起他来,花倾落才是受苦。
“我甘之如饴。”花倾落说。
他望着苍舒韵的时候总是会笑,像是笑不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