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呢?”
鹤轩淡淡笑了笑,他脸上的从容缓缓浮现,气质一瞬间变得极为不同。
昨夜的他,还是纯澈正直的年轻人。
而今再见,却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容貌还是那般容貌,可就是变得极为不同了。
“这个。”沈年年从怀中取出一个泥人。
泥人是她刚入这个时空的时候,在货郎手中花了二十文钱买的。
那泥人身着湛蓝色的衣袍,腰侧悬挂着玉带,瞧着很是清贵雅致。
“这泥人,是你。”她眸光灼灼,落在鹤轩的脸上。
若是仔细看去,泥人的确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之所以先前都没有思量过泥人与你的瓜葛,便是因为,你并非昨日我所见到的鹤轩。”沈年年道:“少年鹤轩,不会有这般神韵,所以我一开始,便不觉得这泥人与少年鹤轩有丝毫相似之处。而你……是十年后的鹤轩。是被狐尾困于秘境之中整整十年的鹤轩!”
“你将自己的神魂覆于泥人之上,只为了撑住这一时半刻的过去结界……值得吗?”
沈年年望着鹤轩,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
好半晌,便见鹤轩轻笑一声。
他回望着沈年年,沉默着,却也无声的承认了沈年年所说的。
“我今早翻看这泥人,发现泥人时不时的会出现虚影,好像就要消失了一样。”沈年年朱唇轻启,语气很淡:“这就意味着,我们停留于此时空的时间,也快结束了。”
这一次,她没有询问,而是极为笃定。
鹤轩微微点头。
他眸中满是释然:“十年前,妖尾将我困于秘境之中,让我父亲背负了邪修的罪孽……沈姑娘问我是否值得……怎会不值得呢?哪怕神魂俱毁,我也要扭转这一切。”
“所幸,我等到了沈姑娘,若非有沈姑娘,我父亲定会如上一辈子一样,背负罪孽,哀求云叔……将他神魂毁去。”
沈年年眼中流出些许了然。
纵然一早便有猜测,但是亲耳听到,还是令人动容。
她眸光却半点没有挪动,只定定然望着鹤轩:“你所说的上辈子……可有我出现?”
鹤轩闻言,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愕然。
随即,他突然笑了起来,语气释然。
“果然……上一个轮回出现的,并非是你。”
他顿了顿,缓缓解释:“上一辈子,是最初的因果。我还不曾修习这时光回溯之术,沈姑娘自是不可能出现。”
所以,在最初的那一世里,是云熠在鹤清的哀求下,灭去了他的神魂。
这也是云之衡说的,他爹在自落霞城回去后,便显得十分落寞,后来传出鹤清殒命的消息,云熠更是大醉一场。
数年至交,落得这般凄凉下场,任由是谁,都会唏嘘难过。
沈年年深吸一口气:“所以,在你修习了时光回溯之术后,你开启了第一个轮回,遇到了那时还不是我的我。”
那时还不是她,自然就是九天玄雷魂体的她。
“是啊。”鹤轩道:“在那个轮回里,她……并没有沈姑娘你聪慧。同时,也是她……铸就了一样的因果。”
她杀了父亲,代替云熠所做的一切。
但鹤轩却并不怨怼,毕竟,一切的罪孽,是来自于他自己。
他的那条被蛊惑的、心生贪念,作恶多端的狐尾。
“我本该在那一世,也随之陨灭的。”鹤轩长长叹了口气,眸光却落在沈年年的脸上,眼底满是复杂。
“但我神魂消散之后,再睁眼,却竟是又在这秘境之中。”
“我回到了十年前,父亲死去,我初被困于秘境之内的那段岁月。”
沈年年静静听着,风吹过耳,竹林沙沙作响。
她觉得,有什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沈姑娘也想到了吧?”鹤轩眼底明灭不清:“是那个教我时光回溯之人……他也开启了时光回溯之术,将一切,扭转到了十年前。”
所以,才有了这第三世,真正的沈年年出现在这里,改变了一切。
沈年年十分肯定,鹤轩口中的那人……定然就是那个背后要害她之人!
若非他和鹤轩一样,是十年后的人,他做不到在她之前那么久,便开始布局一切!
“那人是谁?”
沈年年语气罕见略显焦急,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他唤——溪苫。”
“溪苫?”沈年年喃喃念了一声。
在她所知的一切人和事之中,从未有过这个名字的出现。
“沈姑娘不知,也是正常。”鹤轩道:“他长你五千岁有余,与他同龄的前辈,要么早已飞升,要么早已陨落,如今的修仙界,已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讳了。”
“那他是何门何派之人?”沈年年问。
鹤轩回:“蓬莱宗。”
一瞬间,沈年年黑曜石般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溪苫,竟然……是蓬莱宗的!
“沈姑娘亦是来自蓬莱宗的?”
鹤轩微微扬眉。
如今因果已然结束,他也已经与少年鹤轩的记忆融合。
如今的他,既是少年鹤轩,亦是历经沧桑的鹤轩。
他有着鹤轩的记忆,自然对于初见时,沈年年所报出的大名与散修的身份不信。
“我不是蓬莱宗的。”沈年年道:“是云之衡……也就是云之之,他才是蓬莱宗的。”
沈年年补充道:“他是云熠的儿子。只是不知为何,入了十年前的此境,我们的身躯都交换了。”
鹤轩敏锐的捕捉到沈年年所说的。
便问:“所以,云公子如今的身躯,才是沈姑娘真正的容貌?”
沈年年点头,也没有隐瞒。
鹤轩对她知无不言,她自也不会隐瞒他。
更何况,鹤轩无论何时,都是极为纯善之人。
沈年年如何看不出来,即便是他想要逆转因果,也一心要护着她。
他故意将泥人给她,就是为了贴身护着她。
倘若遇到紧急时刻,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将回溯的时空中断。
一旦时空中断,所有能伤害她的,都将烟消云散。
只是这样一来,他所求的一切都成了空。
她正想着,便听鹤轩轻声问她:“那沈姑娘叫什么名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