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温言神色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沈年年出声,唤回他的神思。
“你不觉难为情便好。”她道:“有时难为情,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以为自己是安抚住了陆温言,却听陆温言嗓音低低。
“我不会伤你的。”
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了些许哀求的意味:“沈年年,你莫要怕我,可好?”
沈年年忘记他了,这些时日,他又开始敏锐的察觉到,有时沈年年会不自觉的在怕他。
倘若他没有得到过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便不会这样的不安。
他近日,愈发的想和沈年年骨血相溶。
他要亲手为她做衣衫,如此,他的血液,便好像与她相连了一般。
他很怕沈年年会因此厌弃他,很怕在这个没有‘系统’的世界里,她不欢喜他。
他记得,她说最初靠近他,便是因为那个唤作‘系统’的东西,在逼迫她。
所以,那时她待他虚情假意,曲意逢迎。
可他愿意。
哪怕是利用他,只要她不要离开他,他便甘之如饴。
望着那皎月般该高悬于夜空的人,露出这样祈求的神色。
沈年年一时觉得心头一痛。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心疼的情绪生出。
但他没有说错……她的确是在怕他。
她遏制不住的怕,自她一睁眼便在黑暗中,那种瞎了眼的恐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纵然她知道,陆温言待她好,但她所知的陆温言,是来自书中的,那个残忍的,笑着活剥人皮,活挖人心的变态。
长叹一口气。
她突然朝着他靠近。
在陆温言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缓缓将整个人埋入他的怀中。
她道:“我会试着不怕你。但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听他们说,你曾带过许多女子回来。”
她语气带了些许哀怨,仰头看他,眼眶红红。
“倘若你待我只是一时新鲜……”
“年年,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陆温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低头望着她:“你只需要做真实的你,便足矣。”
沈年年楚楚动人的表情,一瞬间崩盘。
她方才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学着宫心计里的绿茶演技,没想到,竟是被陆温言一眼拆穿。
她转而便要推开陆温言,怎料,陆温言一手扣住她的腰,轻笑一声。
“你从前答应过我,每日都要抱我,可你忘了。”他道:“既是如此,你今日便多抱一抱我,可好?”
陆温言的询问一出口,沈年年便觉得头疼。
她好像……被陆温言这家伙拿捏住了。
他总是温温柔柔的问她,委委屈屈的看她,又超乎寻常的真诚且用心……罢了,变态点,就变态点吧,谁没个缺点呢?
“行。”沈年年回道:“但你总不能不告诉我,你先前为何带那么多女子……”
“不是我。”陆温言低声与她道:“你想知道,我便带你去亲眼看看。凡人皆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掌心骤然浮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那珠子纯粹而透亮,宛若玻璃弹珠一样。
只是,与之不同的是,珠子的表面浮着一层炙热的光晕。
沈年年侧脸去看,只觉那珠子极为眼熟。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珠子。
“这是记忆灵珠,”他将其渡到沈年年的面前:“以此灵珠,便能窥见我的记忆。”
他语气平静,唇畔依旧扬着:“对你,我无所隐瞒。”
随着他声音落下,沈年年下意识去触碰那珠子。
珠子在她的指尖漂浮着,不过转瞬,便朝着陆温言的方向而去。
记忆灵珠乍一入他身躯的时候,沈年年便觉眼前一黑。
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已然不是魔宫。
那是一方四四方方的院落,一个孩童的背影,此时正坐在廊下。
不知为何,沈年年的第一反应便是——陆温言。
果不其然,孩童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和陆温言极为相似的脸容,眉眼与五官,精致且出尘。
年纪小小,便可以窥见其容貌过人。
但他看的不是她,而是院落之上的天。
万里无云的天,四四方方的角,他就像是被困在囚笼之中,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懵懂与好奇。
屋檐上,传来一声猫叫。
他眨了眨眼,十分好奇的起身。
见猫沿着屋檐窜动,自屋檐跳了下来,来到他的面前。
他的眼中,露出点点欢喜的色泽。
他如寻常孩童一般,小跑着过去,逗弄猫儿。
狸花猫被他逗的不停喵喵叫着,但瞧着亦是欢喜的模样。
好半晌,狸花猫伸了个懒腰,便转身想要去大门处离开。
似乎是被这紧闭的大门拦住,狸花猫开始挠起大门。
小陆温言这时,便走上前去,为它开了一条缝。
狸花猫自缝隙之中出去,八九岁的陆温言,亦是追随着出了门。
院墙之中,不多时便响起丫鬟与婆子慌乱的声音。
但小陆温却头也不回,跟着狸花猫跑了。
沈年年随着他,一直跑,一路江南景色,杨柳河堤。
他似乎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灵动的、别样的景色,脸上的笑愈发纯粹明艳起来。
狸花猫还在前头,似是给他引路一般,直至风吹河畔,桃李杏花落了一地,狸花猫才舔舐着爪子,慵懒的趴在河畔边。
天色极好,艳阳高照,春日的暖风,吹散了深冬的寒意。
小陆温伫立在河畔之上,静静然一动不动。
但在他的眼中,沈年年看到了孩童对事物的新鲜感。
不知站了多久,他似乎是累了,坐下与狸花猫相伴。
狸花猫亦是乖巧的舔舐了下他的掌心,与之相依。
他抱着猫,猫赖着他,画面一时极为静谧美好。
可一切,皆是在一阵喧闹声中,被打破。
一众小厮和丫鬟婆子,急匆匆赶来。
她们身前,跟着一个容貌极为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秀丽如春,眉眼温软。如江南烟雨一样,似乎轻轻一笑,便能拂动人的心尖。
可彼时,女子蹙着眉梢,眼底是忍耐的怒意与慌乱。
“夫人,在那里!”
有婆子大喊一声。
而与此同时,女子脸上的怒容,更是一瞬间,铺天盖地般涌现。
她的貌美,似乎在极致的盛怒下,烟消云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