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年随着卫曦和曌渊来到庭院之中时,便见陆温言独自一人坐在树下,他低垂着头,专心致志的拨弄着手中的一团银丝。
他俨然一副并没有察觉有人前来的模样,纤细而又修长的指尖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曌渊与卫曦见此一幕,皆是愣住。
卫曦一时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却听曌渊惊叹出声。
“你竟是能操控这傀儡丝!”
只见,银丝在他的手中,变得听话温顺,此刻也由最初杂乱的形态,自己又分化成了条条清明之状。
卫曦几乎未曾见过曌渊语气这般起伏,连带着神色也与寻常从容之姿极为不同。
他瞬时伫立在原地,索性就等着陆温言开口。
而陆温言却连头也没有抬起,他长睫微微一动,嘴角扬起笑意:“原来它叫傀儡丝。”
他一副少年初寻新奇玩意儿的模样,眼底倒映着傀儡丝轻飘飘如柳絮扬起的姿态,双眼愈发弯起。
他侧颜极为好看,清瘦而又干净的少年郎,脸部轮廓极为秀丽,透着一股无害与明媚的气质。
“是,它叫傀儡丝。”曌渊突然放缓了语气,这让卫曦觉得惊异至极。
而更让他惊异的是,曌渊突然问陆温言:“你可想学傀儡术?”
“傀儡术?”少年拨弄傀儡丝的指尖一顿,他微微扬起脸庞,金色的光晕照在他的脸容上:“你说的……是这样吗?”
他掌心的傀儡丝骤然如灵蛇,朝着卫曦而去。
卫曦毫不设防,被那傀儡丝缠住。
那奇异的感觉,不痛不痒,却无端让人心中生出恐惧。
下一刻,卫曦便觉自己的身躯开始失控。
他在自己没有动作的情况下,朝着身侧的曌渊一拳挥去。
“曌渊兄!小心!”
提醒的话,亦是自他口中而出。
但他的确是有意要提醒曌渊,却无意要去朝着曌渊挥拳相向。
曌渊快速侧身,转瞬便躲过了卫曦的攻击。
他双眸一瞬间亮了起来,极为热切的落在陆温言的身上。
“你竟是可以无师自通?”
曌渊语气之中,满是惊奇与喜意。
他极少这般息怒形于色,尤其是在凡俗之中。
这大概便是大多数修士入凡俗之后,都会表现出来的,那种实力碾压的自信与从容。
而这,亦是凡间之人以为的,出尘脱俗,飘然若仙。
所以,卫曦一瞬间惊讶的不能说话。
不仅是对方才陆温言操纵他这件事,而且还对于曌渊的这般情绪变化。
“这很难吗?”陆温言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思索的神色。
曌渊被问的有些哑然,随即他轻笑一声:“对于你来说不难,但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是难的。”
顿了顿,他忽而问陆温言:“你可想修习术法?”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陆温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只淡淡抬眼,脸上的淡漠,骤然变得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露出的。
“我很快就会死。”
他偏过头,语气让人分辨不出,只眸光悠远:
“若是我向你学术法,是不是会更快的死去?”
一想到去死……那个女子所说的去死,他便觉得心口涌起奇异的情绪。
那奇怪的、似针刺般的知觉,让他感到尤为新奇。
死去……他便可以入极乐世界,去见狸花猫和小蝴蝶了。
他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心口,嘴角微微扬起。
可他的这般神色,看在卫曦和曌渊的眼底,便是一个少年的痛心与绝望。
毕竟,陆温言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而于卫曦来说,他对于陆瑶琴恨着陆温言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少年,怎会对生母全然不在意呢?
唯独沈年年,看出了陆温言的心思。
陆温言在期待,在渴求……死。
她很想告诉陆温言,都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死不是极乐世界,不是恩赐、不会让人欢愉。
自然,恐惧与痛楚,也不是爱。
“我不会让你死的。”曌渊说道:“自然,我这也是有私心的。你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我只是想看看,你于傀儡术之上的造诣,到底能抵达哪一步。”
师父当年也是极有天赋的,可羽化的时候,师父还是在遗憾,遗憾自己的傀儡术未登峰造极。
他师父说过,傀儡术虽为无灵根之人专属的术法。
但相传,傀儡术的登峰造极之境,是能让一个人的生出灵根……不是普通的灵根,是傀儡术的极致,天品灵根。
而这,才是傀儡术真正诱惑人心之处。
“修习术法很是有趣,”说着,曌渊看向陆温言,他问:“你……可是愿意?”
“有趣吗?”陆温言的眼底浮现一丝向往,他回头看向曌渊与卫曦:“若是有趣,或可一试。”
……
……
得了陆温言的回答。
曌渊便想着解决一切,带着陆温言入修仙界。
他迫不及待的想培养这样的天才,想看看他是否能一日千里。
对此,卫曦只道一句,此乃陆温言的造化。
他知道,与其将陆温言留在安阳侯府,不如便让他去修仙界。
但他并没有立刻将此事告诉陆瑶琴,他不确定陆瑶琴对此的态度。
尤其是担忧,陆瑶琴因此而不信曌渊。
毕竟陆瑶琴想以陆温言的性命来换他的苟活,而他所说的一切的都是曌渊告知他的。
陆瑶琴难免会对此产生怀疑,怀疑曌渊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想带走陆温言。
因着陆瑶琴早早就听从了轩辕蛟的吩咐,换命之术,也已然开始数月。
所以,曌渊无法以一己之力,斩断换命术的阵法。
故而,他只好设计将轩辕蛟擒住,以此破局。
当天夜里,一切布置完毕。
陆瑶琴在他的安排下,摇响了轩辕蛟给她的铃铛。
一切,只等子时到来。
暗夜无声,子时来临。
安阳侯府的后院,陆瑶琴忐忑而又紧张的等待着,终于,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侯夫人。”
那道声音的主人,穿着玄衣道袍,沈年年站在他的面前,盯着那人的面容,不知为何,竟觉格外诡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