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走出来的时候,好多激动的村民都忍不住高喊:“多谢萧先生!”
熊氏和她的家人看到村民们这样的表现,大约也是心中有数了。再次看到萧珪走出来,他们不再磕头跪求,而是拱手拜谢。
熊氏说道:“萧先生,是我们错怪了你。原来真不是你要谋害家夫,而是家夫做了太多的错事,既失了人心,也犯了国法。”
“你们明白就好。”萧珪道,“其实,现在你们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县衙,跟那里的人说你们愿意主动退田。越早去一步,徐里正脱罪的可能性就越大一分。”
“是是,我们立刻就动身过去!”熊氏连忙说道,“刚才我们也商量过了,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家夫实在没脸再当什么里正。我们一致推举,让萧先生担任我们轩辕里的里正。”
“不。”萧珪道,“我只想教我的书,不想做什么里正。”
熊氏等人连忙劝请,徐大富等一众在村里有些头面的人,也帮着一同劝请。仿佛只有萧珪答应了做里正,他们才会相信萧珪是真的愿意放过徐里正了。
这时,影姝抱着奴奴走了过来,笑道:“你们真是太有意思了。莫非你们以为萧先生,是想要争夺里正之位?”
熊氏等人见了影姝就慌,连忙摆手道:“不不,我们并非此意!”
“实话跟你们说吧!”影姝道,“只要萧先生愿意,做官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眷恋于轩辕里的田园风光,因此连官都不做了,躲在这里教书。你们觉得,萧先生还会将区区一个里正之位,放在眼里?”
熊氏等人包括其他的村民全都惊呆了,“连官都不愿做?”
萧珪无奈的苦笑,看向影姝。
“我说完了。我走了。”影姝笑嘻嘻的抱着奴奴走了。
“乡亲们,你们不要听她胡说。”萧珪道,“但我确实对里正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还是去请县令,重新任命轩辕里的里正吧!”
“好吧,那我等告退了。”
“多有打扰,先生恕罪!”
熊氏和她的家人亲族们陆续退去,但仍有许多的村民站在院外不肯离去,对着萧珪不停的作揖叩谢。很显然,他们都是被徐里正夺了田地的人。
萧珪对他们还了几个礼,走回了院中喊道:“我饿了,朝食呢?”
阿木一声不吭的,跑步钻进了厨房。
影姝又抱着奴奴走到了萧珪身边来,笑着问道:“萧先生,感觉如何呢?”
“什么感觉?”萧珪问道。
影姝微笑道:“胜利的感觉。被人感激与膜拜的感觉。”
萧珪笑了笑,说道:“我只觉得,肚子饿了。”
影姝嘻嘻的笑,这次笑得有一点调皮。她说道:“胜而不骄,藏而不露。先生,果然适合做官!”
完了她还补充一句,“奴奴你说,对不对呢?”
奴奴哪知道什么对什么不对,扬着小手儿就跟着喊,“对!”
“奴奴,过来。”萧珪把她从影姝那里抱了过来,笑道,“可别被她带坏了!”
影姝微笑的施了一礼,“我去帮忙做饭。”
奴奴笑嘻嘻的问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娘?”
萧珪想了一想,问道:“你娘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奴奴迷茫的摇头。
萧珪问道:“那你阿婆知道吗?”
“她也不知道。”奴奴摇头。
萧珪轻吁了一口气,“回头我去问一问你阿婆,了解一些情况。总之,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娘亲!”
“谢谢先生。”奴奴抱着萧珪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先生最好了!”
萧珪呵呵的笑,“来,这边也亲一下。”
奴奴哈哈直笑,一个劲的猛亲起来,“亲一下,我再亲一下,我亲亲亲!”
当天下午,萧珪等尹阿婆从工地上回来之后,问她有关奴奴她阿娘的事情。结果,尹阿婆知道的几乎和奴奴一样多,顶多就是她阿娘逃走时的细节,能够说得更加具体一点而已。至于她的去向,老人家是真的全然不知,也没有听到哪个村人说过,在外面哪个地方见过她。
萧珪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息,这个时代找人可不容易,非但没有网络求助,连个照片也都欠奉。除了大海捞针似的去碰运气,好像难得再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但是萧珪也下定了决心,没娘的孩子太可怜了。就算是大海捞针,也一定要找到奴奴她娘!
两天以后,徐里正回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县衙的一批公人。
县衙的人除了要抄没徐里正的大部分家产,还要监督他退还那些非法侵占的田地。根据律法的规定,按照徐里正家中的人头,他只留下三十多亩田土和那一栋大宅子,连牲畜都被没收了一大半去。
一夜之间,徐里正就从轩辕里的首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产农人。与此同时,许多轩辕里的村民则是从没有田土的佃农甚至是奴婢,变回了中产农人。
办完这些事情,徐里正带着他的妻子儿女和两份田契,来到了萧珪家里。
看起来,徐里正这一回是真的怂了,也蔫了。
他痛哭流涕的跪在萧珪面前,一个劲的认错、悔过,肯请萧珪拿回两份田契。
萧珪接过那两份田契一看,一份是尹家也就是奴奴家里的,另一份,则是“萧珪”的。
原来,倒霉书生萧珪当年为了安葬老父,也是借了徐里正的高利贷。后来又是三年守孝坐吃山空,便就只剩下抵卖田产这一条路了。
“还有这个,也请萧先生收下。”徐里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钱袋,高高的举在萧珪面前。
萧珪拿起那个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波斯金币。
“萧先生,你就原谅我吧!”徐里正呜咽不止的求饶,说道:“的确是我太过贪心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奴也敢索价四万钱。其实,当初我买下奴奴的时候只花了几百钱。我实在是太贪心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就好。”萧珪将那个袋子扔回给他,说道:“话说回来,我们也确实借了你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你拿回去吧,从此以后,我与奴奴都与你两清了。”
徐里正都被吓到了,连连摆手,“不不不,萧先生,这不能……”
“收下吧!”萧珪道,“这点钱对我来说,有它不多没它不少。但你现在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它可能就是你的命根了。”
萧珪这么一说,徐里正的妻子熊氏一些人,全都流起了眼泪。
徐里正则是号淘大哭,“衙门的那些人太狠了,把我的钱财和粮食差不多全都抄走了,连牲口都没留下几头。要不是我跟他们说,我要把这些金币拿来还给萧先生,肯定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萧先生,你真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说到这里,徐里正挥起手来使劲的抽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真不是人哪!”
“算了。”萧珪道,“带着你的家人,回去好好的过日子吧!”
“是……”
徐里正等人走了。
影姝来了。
没等她开口,萧珪立刻叫道:“不许你说那些话!”
影姝笑嘻嘻的在他身边坐下来,声音甜甜的说道:“萧先生如此善于收拾人心,将来,或许能做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哦!”
萧珪的脸皮都抽动了几下,心里骂了一句:靠!
三天后的清晨,萧珪如往常一般起了床,准备先去书房拿些纸张去往课堂。却见到韩滉站在书房的门口,仿佛是在等他。
“韩六郎,你有事吗?”萧珪问道。
“萧先生。”韩滉挺正式的对萧珪拜了一礼,说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萧珪皱了皱眉,“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招呼不周?”
“不不,先生千万不要误会!”韩滉连忙说道,“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好,其实我并不想走。但是……”
“什么原因?”萧珪道,“照直说。”
韩滉说道:“我此行,是出来游学的。出门之前,家父就给我安排好了此行的路线。我先是在洛阳附近的几个学馆,各自求学了几日,然后才来的轩辕里。现在我该走了,去往嵩山拜访几位避世修行的隐士,和德高望众的僧人。其实,我都已经晚了两三天才走了。”
“原来如此。”萧珪微笑的点头,“既然是游学,是该多处走动,不能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用过朝食,我们就要走了。”韩滉再对萧珪拜了一礼,“因此,提前拜别先生。今日,我就不能再陪先生一同上课了。”
小伙子,多少还有一点伤感。
萧珪面带笑容,轻拍他的肩膀,“不必如此。有空你尽管过来,轩辕里随时欢迎你。”
“好……”韩滉轻轻的点头,眼圈红红。
朝食过后,韩滉主仆三人打点好了行装,一同离开。
萧珪将他们,送到了老木桥边的柳树下。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柳条儿也长得十分旺盛。萧珪折下了一条柳枝,送给了韩滉。
“多谢先生。”韩滉拱手而拜,“韩滉,定会想念先生的。”
影姝笑吟吟的说道:“先生,难道不打算也送一枝给我吗?”
“是我失礼了。”萧珪呵呵一笑,又折了两枝分别送给影姝与阿木。
阿木二话不说,抱拳一拜。
影姝矮下身来款款施一记万福之礼,声音甜甜的说道:“影姝,也定会想念先生的。”
萧珪笑着点头,叉手拜言道:“三位,一路保重。”
“先生保重。”三人回了礼,韩滉与阿木都骑上了马。
影姝却是没有急着上马,而是说道:“先生若是改变了主意,可要记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萧珪都有点怕了她了,笑着摆手说道:“姑娘,你家六郎都在马上等着你了,快走吧!”
影姝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我走了。”
萧珪点头微笑,“嗯。”
“我是真的,会想念你的。”说罢,影姝就骑上了马。
主仆三人对萧珪叉手一拜,拍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