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清晨。
萧珪和薛嵩各牵着一匹马,又各自腾出一只手来,牵着奴奴走在二人中间。
三人一同走到了,村口的老木桥边。
奴奴恋恋不舍的抓着他们的手,“先生,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呵!还有嵩哥哥,你也要早点回来!”
“嵩哥哥?”萧珪听了一阵好笑,听起来就像是比我低了一辈儿!
薛嵩倒是无法谓,他弯下腰来捧住奴奴的脸庞,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道:“好,我一定早点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多的果子零食!”
“好!”奴奴咧开嘴儿欢笑,朝萧珪二人挥了挥手,“先生再见,嵩哥哥再见!”
“奴奴,回家去吧!”萧珪骑上了马,说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家里要听阿婆的话,知道么?”
“知道。”奴奴很乖巧的点头,“我现在就回去了!”
说罢,奴奴立刻就转身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挥着小手儿。
萧珪和薛嵩都会心一笑,各自骑上马,往小赫连的赌场而去。
小赫连早就牵着一匹马,在路上等着萧珪二人了。苏幻云也跟了来,手上捧着一个小包裹。
看到萧珪策马而来,苏幻云有点激动,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薛嵩嘿嘿的怪笑了两声,拍马从她身边掠过,去了小赫连那边与他讲话。
萧珪则是勒住马,低头看着苏幻云,笑道:“现在,我该叫你苏幻云了对吗?”
“只要萧郎乐意,叫我什么都行。”苏幻云捧起手中的那个小包裹,“我特意在此等着,是想把这个送给你的。”
“什么东西?”萧珪问道。
一向大胆奔放的苏幻云,仿佛还有点腼腆起来,“萧郎到了洛阳,一看便知。”
萧珪笑呵呵的接过了包裹,说道:“我不会现在拆开了看吗?”
“不要!”苏幻云连忙叫了一声,脸都有点红了,连忙道:“萧郎还是,晚些再看吧!”
萧珪呵呵一笑,便如她所愿将小包裹收捡了起来。其实将它拿在手上多半就能猜得出来了,里面应该装的是衣服,并非很厚实,可能是贴身的内衣。
这女子,也算是有心了。
包裹收拾罢了,萧珪朝苏幻云一伸手。
苏幻云一愣,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
“伸手啊!”
“噢!”
苏幻云试着伸出一只手,萧珪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朝她腰间一搂,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马鞍上坐着。
苏幻云始料不及吓得惊叫了一声,再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坐在了马鞍上。
准确的说,是打横了坐在了萧珪的怀里。
她连忙紧紧的抱住萧珪的腰,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不远处,小赫连和薛嵩看起了热闹,还吹响口哨来打趣。
萧珪笑道:“你们不用瞎起哄,这段路不好走,我送她回一趟堵场而已。”
小赫连呵呵直笑,薛嵩摆着手笑道:“去吧,去吧,慢慢的送。哪怕是去一两个时辰,我们也是等得起!”
“就你话多!”萧珪低斥了他一声,拍马拐进了叉路,大约进去一里多路就是赌场的山寨大门。
苏幻云偎在萧珪的怀里,轻声道:“萧郎,你真好!”
萧珪笑了一笑,并未回话。只在心中想道,小赫连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又是养外宅又是结拜兄妹,无非是要借苏幻云来增进与我之间的交情。那么,我怎么也该表现得与她亲近这一些,这样至少不会辜负了小赫连的一番好意。话说回来,苏幻云这个女人对我还算不错,本身脾气和心眼也都挺好。和她相处,也还蛮舒服的。那么,稍稍给她一点回报似乎也是应该。
到了山寨门口,萧珪停下马,将苏幻云抱得放了下来。在此把守大门的几个大汉,连忙过来拜见“二东家”,也都参拜“萧先生”。其中就有之前接待过萧珪的那个小头领“冯七”,萧珪曾经还给他打赏过牛骨算筹。
“冯七兄弟。”萧珪对他回了一礼,面带微笑说道,“以后,还要劳烦你们多多照顾幻姬了。”
“萧先生说的哪里话?”冯七连忙叉手拜道,“该是二东家,照顾我们这些手下的弟兄才是。”
苏幻云笑吟吟的道:“冯七大哥,我们都是穷苦出身的兄弟姐妹,彼此都要多加照拂才是。”
“是,二东家说得是。”冯七和一众打手们,都纷纷唱合。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她还挺懂得笼络人心。
苏幻云对着萧珪矮身施了一礼万福,说道:“奴家拜别萧郎。萧郎有空,记得常来看望奴家。”
“好,我会来的。”萧珪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声,勒转马匹,朝小赫连等人奔去。
苏幻云痴痴的凝视着萧珪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下次再见,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冯七小心翼翼的插了一言,“二东家,何不随萧先生一同去了?”
“我倒是想。”苏幻云笑了一笑,说道,“但是男人出门办大事,女流之辈还是不要瞎掺合的好,免得给他们添乱。”
冯七连忙竖起了大姆指来,“二东家,真乃贤内之助!”
“我还差得远呢!”苏幻云摇头笑了一笑,朝山寨里面走去。
另一边,萧珪与薛嵩、小赫连三人并马行在一处,倒也不着急,就如同踏青游玩一样的,慢慢的赶着路,随意的聊着一些闲话。
薛嵩说,等在洛阳那边见过了薛驸马,就邀请萧珪与小赫连都去长安,去他的家里做客。
萧珪早就答应过他了,于是点了点头。
小赫连则是说道:“家父便住在长安。这么巧,薛嵩兄弟的家也在长安么?”
“是啊!”薛嵩有点自嘲的说道,“去年长安闹了一阵饥荒,圣人就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内廷的宫妃奴婢人等,一行共计十余万人,全都迁到了洛阳来就食。可惜呀,家父已经被贬官变作了一介布衣,所以我们一家就没有跟来。”
萧珪便劝道:“薛嵩,不必灰心丧气。迟早一天,你们薛家会再次雄起的。”
薛嵩咧嘴一笑,“有了萧先生这句话,我的心里就有了底气!”
小赫连点头笑了笑,说道:“薛嵩兄弟,萧先生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去建功立业。只要肯下功夫,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薛嵩便笑道:“这话我听着舒服。但是萧先生可能就不大赞同了。他只想花费大把的功夫,去吟诗作画、钓鱼摸虾!”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萧珪笑道,“功名富贵,留给你们这些需要它的兄弟,不是更好么?”
“好是好。”薛嵩笑道,“但我更加希望,能与萧先生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赫连附合道,“想我三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情投意合更胜骨肉兄弟。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将来我们三人,若能一同共创大业,岂非人生乐事?”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你们二人,不用合力起来鼓动于我。你们要建功立业要升官发财,我全都大力支持。但想要我出仕为官,你们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二人都哈哈大笑。
薛嵩大咧咧的说道:“反正,不管萧先生是出仕为官还是一介布衣,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小赫连立刻道:“薛嵩兄弟,你不是说,你早就和萧先生拜过把子了吗?”
“呃……”薛嵩顿时愣住了。
“别听他瞎说。”萧珪笑道,“其实结不结拜,并不重要。真正的兄弟情谊,是用来放在彼此心中,而不是挂在嘴皮子上的。什么苍天厚土一同见证,多半也是说说而已。唯有时间,才能鉴别一切情谊的真伪。”
“言之有理!”小赫连和薛嵩同声附合,深表赞许。
三人且走且聊,中午例落脚于伊阳县的那家熟悉的逆旅小店,在那里用过了午食喝了一些杜康酒,便再度启程。
临近黄昏之时,三人才不急不忙的赶在洛阳城的大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一进城,薛嵩就嚷着咱们直接去薛驸马府上就是了,我找得到他的家。
萧珪却说这样不妥,那里毕竟还住着唐昌公主。我们不如先找家旅店住下来,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再去薛驸马府上投上一份拜贴,倘若他们夫妇二人现在方便,自然就会接待我们。
小赫连也认可此法,薛嵩便也就没话可说了。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北市,先找了一家邸店住了下来。
邸店,主要是用来接待往来客商的店子,除了给旅人提供住宿与餐饮,还为商人介绍各种生意,具有商业中介的职能。
萧珪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暂住,其实也是多了一层用心。
虽然帅灵韵已经去了长安,但是洛阳王记在北市有多家铺面。在这里,应该不难打探到帅灵韵的消息。
于是晚饭过后,赶了一天路的小赫连与薛嵩,都准备各自进房躺下休息。萧珪却说,要出去走走。
薛嵩连忙叫嚷道:“萧先生,坊门都关闭了,你想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萧珪道,“不用管我,你二人歇息便是,我很快就回来!”
“那不行,我得陪你一起去!”薛嵩才不管那么多,笑哈哈的撇下了小赫连叫他去安心休息,自己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追着赶着和萧珪一起出了门。
小赫连倒是无所谓,只道:“你们去吧,我留下看管行礼马匹就是了。”
萧珪也真是拿薛嵩没办法了,只好带他一起出了门,笑道:“你就生怕我撇下你,独自一人跑去偷欢?”
“那可不!”薛嵩笑道,“谁不知道北市之中酒肆极多,尤其那些侍酒美人和漂亮火辣的胡姬,一个赛一个的销魂!”
“好吧,被你猜中了,我正准备去找一家酒肆喝两杯。”萧珪说道,“但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薛嵩问道。
萧珪说道:“得是洛阳王记开的酒店,我们才能进去。”
“洛阳王记?”薛嵩眨了眨眼睛,说道,“莫非就是,长安王元宝的名下店铺?”
“对!”
“那太好找了,交给我吧!”薛嵩喜滋滋的一马当先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嚷道,“王元宝可是号称长安首富,他开在北市的酒肆,定然是最辉煌、最气派的那一家。稍后我们走到酒肆片区,一眼望去便能见着!”
萧珪呵呵直笑,这家伙就像是一个,得了多动症的儿童!
稍后二人步行走到了酒肆片区,还真如薛嵩所说的那样,最大最气派的那一家酒肆,就是洛阳王记的店铺。
晚上宵禁之后,最热闹的地方就属酒肆了。
萧珪与薛嵩二人走进去一看,大堂里面就已经坐了好多的酒客,生意十足的火爆。
完全不用萧珪费心,薛嵩这个酒场浪子很利索的就租好了一间雅阁,选了两位侍酒的姑娘,又点了一些美味佳肴,萧珪等着入座享受就可以了。
薛嵩还嘿嘿的坏笑,说我们这样抛开小赫连独自跑来潇洒,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稍后我要打听一些消息,暂时不想让小赫连知道。”
“为什么?”薛嵩好奇的问道。
“稍后你就知道了。”萧珪道,“你也记得,不要去跟他讲。我并非是要故意对他有所隐瞒,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以后就算他知道了,相信他也能够理解。”
薛嵩直点头,“不用解释,我听你的便是。改天我再请小赫连来这里潇洒一回便是,并不亏待于他。”
萧珪笑呵呵的点头,“好。”
稍后酒水佳肴全都络绎呈上,两名侍酒姬也来伺候了。
薛嵩见酒见色就已是乐得一塌糊涂,完全不用萧珪再理会于他了。
萧珪自己和身边的那位侍酒姬小饮了两杯,再给了她一枚波斯金币当作赏钱。
侍酒姬大喜过望,对着萧珪又搂又亲的,百般献起殷勤来。
萧珪只道:“姑娘不必如此。其实,我是想要找你打听一些消息。”
侍酒姬连忙说道:“那郎君算是找对人了。普天之下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非酒肆莫数!”
“很好。”萧珪点头笑了一笑,说道,“那我问你,你认识帅灵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