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忙活了一整夜的萧珪,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就直接吃晚饭了。
小赫连又拉着萧珪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又下了雨,他索性懒得再去赌船了,要留在家里陪萧珪。
萧珪很嫌弃,说我要你一个大男人陪什么?
小赫连很懂水的叫来了几个颇有姿色的手下姑娘,笑称,那就让她们陪我们两人今夜尽兴饮酒,这样总可以吧?
萧珪呵呵直笑,在家里也可以喝花酒,这简直太可以了!
小赫连带到洛阳来的这些姑娘,一个个的素质都颇高。抚琴奏乐、唱歌跳舞都很在行,尤其还擅长于哄逗男人开心。再加上她们都知道,苏幻云得到萧珪的眷顾之后已是扶摇直上身价百倍,于是都使劲了浑身解数来讨好萧珪,大有将他灌醉之后一举拿下的险恶用心。
就在酒席气氛正浓、众人兴致正高的时候,突然有一枚箭射了过来,沉重的扎在了客厅入口处的柱梁之上。
众女子吓得惊叫起来。
萧珪抬头一看,心中便是了然。于是站起身来说道:“不必慌忙,是有人找我。”
小赫连有点恼怒,“哪有如此找人的,竟也太过猖狂了!”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这外面有你几十个兄弟,他又不想暴露了自己。大概,也就只有这样了。”
小赫连微微一怔,说道:“莫非就是那晚,我们遇到过的那个用弓高手?”
萧珪点了点头,“我现在去见他。你们都不必跟来。”
小赫连急道:“若有危险,如何是好?”
萧珪笑了笑,“那他刚才就不应该打草惊蛇,而是潜伏行刺。”
小赫连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小心一些。”
萧珪走出了客厅,特意在这里站了片刻,然后就朝人烟稀少漆黑一片的后院走去。
等了片刻,穿着衣行衣背了一把弓的严文胜,果然出现在了萧珪面前。
萧珪看着他,淡然道:“找我有事?”
严文胜突然对着萧珪,双膝跪下,“我想求你,救我阿爷性命!”
萧珪摇头,“若能办到,今天早上我就答应你了。现在,你再求一万次我也没有办法。”
严文胜急切道:“你不是与太子有交情吗?你去跟太子说一说,让他出手相助。”
萧珪仍是摇头,说道:“首先,我与太子只是一面之缘泛泛之交,没有资格去找他帮忙。就算找了,他也不会答应。其次,太子本人也没有法外特赦之权。他大抵不会为了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死囚,去求皇帝大开金口。”
严文胜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说道:“那你可不可以,救我阿娘和其他家人的性命?”
萧珪皱了皱眉,“他们是什么情况?”
严文胜说道:“他们只是受了我阿爷的诛连,一同被投进了大狱。按照我朝律法,如果我阿爷犯了重罪被判极刑,我阿娘和我的姐妹们也要被罚没为奴,其他人要么处死要么流放。”
萧珪寻思了片刻,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没有犯罪的话,我倒是可以想一想办法,看能否替他们适当减刑。但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介白身,要去求人办事。至于别人是否答应帮忙,我说不准。所以,这个我也无法给你准信。”
严文胜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他们,还有一种情况。”
萧珪道:“好,你说。”
严文胜说道:“我们严家人替杨洄干了不少的脏活,知道他的不少的秘密。他对我们,也不是十分信任。现在我看,杨洄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迟早要败在你的手上。到那时候,杨洄肯定要对我们杀之灭口。我与文通,或许还能提前逃走。但我阿娘和其他的家人,就没这个机会了。”
萧珪微然一笑,说道:“听你口气,你是觉得杨洄,将来会威胁到你们严氏全家人的性命安危?”
“你也很想除掉他,不是么?”严文胜反问了一声,然后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现在赞同你这一句话了。”
萧珪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得,全都按我说的去办。”
“好。”严文胜道,“你说。”
萧珪道:“你先告诉我,杨洄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我不知道。”严文胜摇头,“他对我们并不十分信任,从来不会把他的计划对我们和盘托出。只是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候,他才会吩咐我们去办某些特定的事情。”
萧珪问道:“就像昨夜,他知道我来了洛阳,就叫你们去通知陈夫人办事?”
“对。”严文胜点头,“就是这样。”
萧珪寻思了片刻,说道:“那我就只好如此了。你就当昨夜之事没有发生,继续回到杨洄身边,尽心为他办事,莫要让他生疑。等他有了计划安排,你再即时通知于我。我自会有所应对。”
“好。”严文胜点了点头,再道,“但是,你这样不妨麻烦吗?”
萧珪笑了一笑,“莫非你有更好的法子来对付他?”
严文胜说道:“我们知道他不少的事情。你可以把它们当作证据,去扳倒杨洄。”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既然他对你们并不十分信任,就不会把一些致命的短处暴露在你们面前。你所知道的,无非就是类似于贪污受贿、欺男霸女这一类的小事。”
严文胜皱了皱眉,“这还算小事?”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大事。对杨洄来说,这便是小事。”萧珪说道,“他母亲是公主,他能从白身一跃成为四品大员,背后必定是有大人物提拔扶持于他。想要扳倒这样的一个人,这点无关痛痒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严文胜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峻,“听你口气,你似乎也并无太大把握,能够对付得了他。”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如果早就有了十足的把握,我还用等到今天么?你严文胜对我来说,还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么?”
“这话,够直白。”严文胜闷吁了一口气,点头,“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相互利用。”
“随你怎么理解。”萧珪说道,“你能主动来找我,就证明你早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事实就是如此。”
严文胜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萧珪,说道:“如今看来,至少你比杨洄更加坦承。”
“我不需要你的夸奖。”萧珪说道,“我只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把我该知道的事情,尽快如实的告诉我。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干掉杨洄。”
“明白。”严文胜点了一下头,也就不再多言。叉手一拜扔下一句“告辞”,这便飘然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萧珪转身朝着歌舞升平的客厅走去,一边走,脸上一边露出了笑容。
这事儿,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次日上午,早饭刚过不久,萧珪正准备和小赫连一起去他的南市赌场里看一看,家里来了客人。
陈夫人来了。
小赫连见了她就呵呵直笑,“看看,谁来了?”
“你的大富贵。”萧珪也是笑了,心想考验陈夫人演技的时候,又到了……奇怪,为什么要说“又”呢?
小赫连笑了一笑,连忙朝陈夫人迎了上去,远远的就寒暄道:“陈夫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陈夫人连忙对小赫连施礼,“奴家拜见赫连东家——咦,萧先生也在?”
不错,惊讶的表情还算到位。
萧珪冲她点头笑了一笑,算了打过了招呼。
与小赫连寒暄几句之后,陈夫人便朝萧珪走了过来,见面先是施了一礼,然后道:“萧先生在就更好。其实,我专程是来找赫连东家谈论一些,有关萧先生的事情。”
“是么?”萧珪说道,“有什么事情,还请夫人明言。”
小赫连说道:“二位,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还是坐到客厅里来慢慢的谈吧!”
二人都点头,跟着小赫连一起来到客厅坐下。
陈夫人开门见山的说道:“萧先生,是这样的。最近洛阳王记的生意,越做越难了。我又要照顾明浩的伤势,无心再去打理那些生意上的琐事。因此我想让灵韵尽快来洛阳,接手王记商铺。”
萧珪说道:“那夫人可以直接写信寄到长安,对尊夫王公说了此事,不就可以了么?”
“还有一事,须得征求萧先生的首肯。”陈夫人叉手拜了一礼,说道:“我希望萧先生能够尽快,与帅灵韵定婚。”
“定婚?”萧珪面露惊奇之色,说道:“夫人……怎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哎……”陈夫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此前是我无礼取闹,强迫我儿明德与帅灵韵定下了婚约。过错既然是我犯下的,自然也得由我来弥补。所以我希望萧先生能够早日与帅灵韵定婚,这样我的心里就能少一些内疚。当然,主要是还是为了灵韵来了洛阳之后,能够更加安心的打理王记的商铺。不用再担心我这个恶毒的舅母,再要为难于她了。”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这些话真像是发自肺腑,说得是入情入理,不由人不信。
看到萧珪笑了,陈夫人连忙又补充了两句,说道:“萧先生能够原谅我当然更好。倘若不能,我也不强求。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洛阳王记能够起死回生。对我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
“夫人能够如此坦承,我深感钦佩。”萧珪说道,“但定婚之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能算。至少,还得征求到尊夫王公的意见,还有帅灵韵本人的同意。”
“这是自然。”陈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只是想要知道,萧先生针对此事,是何态度?”
萧珪微然一笑,“这个不必多问。就连小赫连都知道我的态度。”
“是么?”陈夫人扭头看向小赫连。
“是的。”小赫连一本正经的道,“萧先生在我耳边说了八千六百四十次了,他非帅灵韵不娶。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萧珪顿时笑了,这混蛋,八千六百四十次,夸张也能这么具体的吗?
陈夫人也乐得笑了,说道:“那我可写信去往长安与家夫商量,催促帅灵韵早些来到洛阳了?”
萧珪点头。
陈夫人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
萧珪则是微然一笑,心想这个陈夫人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比如,像恶婆婆与巧媳妇的这种狗血剧,不是一向很有市场的么?
片刻后,陈夫人就告辞走了。
小赫连说道:“萧先生,你明知道她有阴谋,为何还要答应她的请求?”
“那不光是她的请求。”萧珪笑道,“与帅灵韵定亲,让帅灵韵早一些来洛阳,这都是我也迫切想要的。”
“真有你的。”小赫连顿时笑了,“这也能顺水推舟,打蛇上棍!”
萧珪笑道:“利用身边信任自己的人,这算不得本事。能让敌人也乖乖听自己的话去替自己办事,这才算有点功夫!”
“很好。”小赫连呵呵直笑,“我又从萧先生这里,学了一手新招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