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师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乡下女子无人教,她却仿佛神仙传授一般,突然会做什么仿鱼翅调味粉,更遑论,这道菜,她取名神仙饭,是有意,还是无意?”
梁县令扒拉神仙饭的手就没停下来:“有意无意,她就是个村妇,把这么个女子当成仙缘献上去,你嫌命长我还嫌没活够呢!”
“哎!”
丁师爷长叹一声:“你我来河津县已有五年,皇上交代的仙缘一无所获,如何是好啊?”
“这碗你吃不,你不吃我吃了!”
说着梁县令就把另一碗神仙饭也拿过来往嘴里倒。
“哎哎哎,给我留点!”
差点被当做仙缘的余年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这时候正在后厨喝牛奶绿豆沙呢。
从空间中摘的牛奶果挤出牛奶汁,和熬得脱皮酥软的绿豆拌在一块,搅匀了放在井水里湃一会儿,冰凉冰凉的,沙沙的带着奶香,口感十足。
这会儿四时好食铺里头没人,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不是食铺生意不好,而是余年嫌累,每日只做六十碗神仙饭,三十笼虾饺,三十笼蟹黄包。
过时不候,卖完即止。
因此只要店门一开,排队买神仙饭的人能从东坊市排到西坊市……
食客们越是买不着吧,还越是想买。
才开了几天,竟然就有闲汉招揽代排队买饭的业务。
余年不想让他们倒买倒卖,又规定了每人最多只能买两碗两笼,多了不卖。
李金桂还怕余年这些规矩把客人给拒之门外,结果食客们的热情更高涨了!
每天四时好食铺顶多营业一个时辰,不管是神仙饭还是虾饺包子,就全卖完了!
虽然大部分食客都愿意遵守规定,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自己有钱就什么都行。
“就是这儿!”
“怎么没人啊?”
一群穿着儒生衫的少年人闯进四时好食铺来,李金桂惊愕地站起。
“几位客人,我们今日的神仙饭、虾饺和蟹黄包已经卖完了!”
为首一个圆脸小少爷昂着头,挺着胸,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
“不打紧,我给钱,你再做来!什么神仙饭,虾饺之类的,都先来十份!”
“对不住,确实卖完了。”
“老子有钱!”
圆脸小少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来,往桌上一拍,带着点儿小流氓劲儿道:“老子家里有的是钱!快把好吃好喝的端上来!”
“哎呦贾文彬,你牛气起来啦!可看出来你爹没在家!逃学的事儿不怕他知道!”
另一个少年便调侃起他来。
这圆脸小少爷,可不就是贾举的独生子,贾文彬?
只见他一脚踩在板凳上,撸起袖子,十分得意:
“我告诉你们啊,要吃要喝要玩,就趁我爹不在的时候赶紧着!我娘管不了我,我爹在京城,这河津县里头,我贾文彬谁也不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贾文彬正在嚣张之际,忽然见后边转出一个人来,笑嘻嘻地往柜台上一靠,登时大惊失色!
“咋、咋、咋咋咋是你啊!”
“咋咋咋不能是我啊?”余年抱着手,笑着问。
“咦——”
贾文彬浑身发毛,转头就跑。
“你跑啥!”后面几个人追过去,抓住贾文彬,要治他一个临阵脱逃的罪状。
对啊,我跑啥?
贾文彬回过味儿来,余年跟他又没啥关系,又不是他的长辈,怕她作甚!
但不知为何,还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等等。”余年叫住他,“你们刚才说,是逃学出来的吧?”
“读书人的逃学不叫逃学……”
被她叫破了,几个学生的脸上都不好看,出钱的贾文彬又不肯留下,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想往外走。
“等等,”余年再次叫住,“我问你们几件事,说得好,我就请你们吃神仙饭。”
其中一个比较有骨气的少年道:“哼,你问我们就说,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不要钱哦,回答几个问题吃几碗。”
不等话音落地,其他几名特别没有骨气的同伴便围住了余年。
“您想问啥?”
“我在县学待得时间长,问我问我!”
有骨气的那个扒拉开众人,大声道:“我叔在县学里教书,我啥都知道,问我!”
余年笑得不得了,果然先给这个特别有骨气的小学生端了一碗神仙饭来。
她把余昇叫出来,和这几个大哥哥边吃边聊,已经想了好久送余昇上学,正好让这几个学生先给说说,县学是怎么个章程。
原来河津县的县学与其他地方不同,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
甲班的学生是真正考过县试和府试的童生,其他三个班只是普通学生。
按余年的理解,县学算是中学,童生是正儿八经的初中生,另外三个班则是按程度划分的附属小学。
“咱们县学和其他地方不同,每月都有一次考试,要是考得特别好,就选拔到青云班。”
贾文彬见余年没有给他爹告小状的意思,说话也变得大胆起来。
“青云班?”
“青云班开在府城,专门收少年天才,只要进了青云班,上学不用花钱,每月给钱给衣裳!我爹还想砸钱让我去,做梦!压根就不是钱的事儿!”
余昇一直瞪着大眼睛听这几位高谈阔论,终于忍不住问:“贾哥哥,那是什么的事儿啊?”
“我读书习文差得要死,看见书就打瞌睡,离少年天才一万八千里地呢,哈哈哈哈哈哈!”
贾文彬爽朗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大堂。
余年无语,小贾同学你好得意呀……
转天余年便到县学交过束修,给余昇办了入学。
余昇年纪幼小,从前没念过书,便分到了最末的丁班。
“娘亲,那我进去了……”
余昇扁着小嘴,泪眼汪汪地回头看向余年。
余年心里也不好受,昨天和那几个逃学的学生说笑时,余昇表现得对上学很期待,一个劲儿问东问西。
可书包做好了,笔墨纸砚买好了,余昇不笑了。
再到县学高大的门前转两圈,余昇直接揪着余年的衣角不撒手,白嫩的小脸皱成包子,泪汪汪欲言又止。
“乖啊,小昇,县学里有好多跟你一样的小朋友,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余年心疼儿子,又加了一句,“等放学娘给你做好吃的。”
“只想吃喝玩乐,成何体统!”一道严厉的斥责声传入耳中。
余年闻声抬头,原来是一个四十岁上下,脸黑黑的,模样很严厉的中年夫子。
“不想学就回家去!这里是县学,不是顽童玩耍之处!”
咦,这么凶。
余年都忍不住偷偷做了个鬼脸,然而老师的威严还是要尊重,她只好悄声安慰两句儿子,目送小豆丁跟着夫子,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中午学生们都要在县学里吃,余年不好让儿子搞特殊,但在家里准备了不少新鲜吃食。
心里念着儿子不知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余年突然想起一样小孩儿爱吃的,便穿戴整齐出去买食材。
“余娘子,我可算找着你了!”
她刚出食铺,迎头撞过一个人来,满头大汗地拦住余年。
“余娘子,求你去看看我家少东家吧,他病得快不行啦!”
余年惊愕:“田掌柜,你说的是,云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