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和拾来等了一刻,里头小药童又匆匆出来,道:“神医请两位进去,今日三名病人已收齐,不再接受其他宝物。”
“且慢。”
旁边伸过一只如白玉般的手,掌上托了紫檀木四角嵌金小盒。
“云公子,你怎么来了?”余年甚是惊讶。
云书来笑吟吟地靠近几步,开腔:“余姑娘……”
拾来抢答:“还用问吗?他有病呗!”
云书来一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微笑道:“的确有些不适。”
小药童从鼻孔里道:“你没听见吗?三人齐了,不收了。”
“既然是以宝物决定先后看诊顺序,还请瞧瞧我这盒中。”
说着,云书来将盒子打开,只见盒子既小,里头的东西也小。
小虽小,却叫人一看就喜欢极了!
大红锦缎上,躺着一颗翡翠小白菜,半绿半白,难得的是,绿者碧绿,不暗不沉,白者雪白,不夹一毫杂色。
一眼望去,便似真正的白菜缩小几十倍。
绿叶上更有一只蛐蛐儿,利用皮上俏色雕成,白菜极小,蛐蛐更小,然而活灵活现,单这份雕工就足以称奇!
小药童抱着盒儿,爱不释手,看来看去,最后一咬牙道:“你们跟我来吧!”
“我呢?”先头的那第三名病人问道。
“你明天再来!”小药童不耐烦地挥挥手。
余年留神看了眼那被顶替的病人,只见那人脸色焦黄,但精神十足,被人挤了看神医的名额也不生气,点点头就往外走,看神情,跟药童很熟悉似的。
跟着药童拐了两个弯,绕过一道碧纱橱,便是诊室,余年当心看去,差点笑出来。
原来一张大榆木条案后头坐着个身材魁伟、三十上下的男子,脑袋半秃,却生着一嘴大胡子,叫人疑心他的毛发是半夜里迷糊,走错了位置。
条案上摆着她那碟珍珠,神医摸着珠子,神情喜不自禁。
这人看着不像正经大夫,倒像是江湖上的游侠儿。
不过余年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毕竟她自己就常常叫人吃惊。
“怎么回事?”
神医见来人有三,却换了一个,便问药童。
“师父,你看!”
药童将云书来拿来的翡翠白菜往条案上一亮,神医登时揉了揉眼睛,趴下来,气儿也不喘地看了好一会儿。
“也罢,你们三人也罢。”神医又靠回去,眼睛望天,啪地一拍油光发亮的脑门:“都什么病啊?”
余年和拾来、云书来并排坐在长条案跟前,原来神医每次都同时看三个人的病,也是艺高人胆大。
她坐稳当了,道:“我没病。”
“笑话!”神医啪地拍了把脑门,“没病来做什么?人没有没病的!没病我也能给你看出病来!”
余年挪了挪屁.股,您这话说得可就让人有点害怕了……
她道:“不是我,我相公不舒服,他脑子时时有些昏沉,似是脑中瘀血。”
神医极给面子地翻下半个瞳仁来,左右瞅了瞅两边两个男人,见那两个都很关切似的看着余年,便开口问:“哪个是你相公?”
“我!”
“我!”
两个声音同时出声。
神医啪地一拍脑门,两个眼珠归位,惊愕道:“怎么,你有两个相公?”
这倒是稀罕,神医饶有趣味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问:“哪个是大相公?那个是小相公?”
余年叹了口气,她是看出来了,这神医医术如何不好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事是一等一!
拾来眼睛毒毒地看向云书来,看他说什么。
要是敢说什么好听的出来,拾来不介意让他生上一场浑身骨头折了的大病!
云书来却安闲自在道:“刚才说得急了,我是余姑娘的相公的好朋友,陪着一起来看病的。”
拾来翻了一个白眼,哪里来的好朋友,没听说过!
神医见没有什么好玩的,又将眼珠翻上去,哼唧着道:“刚才说谁脑子有病来着?”
“他!”
“他!”
隔着余年,两个男人又互相指着。
余年拍了一把拾来的手臂,嗔道:“乱指什么呢。”
“他若没病,好端端来看大夫作甚?来看大夫,穿得这么奢华,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拾来笃定地道。
余年不禁看了眼云书来,这才发现云书来今日打扮得特别漂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使青玉簪挽着,石青缎子袍外,又披一件暗花银纱大袖,领口袖口都用银线和玉珠绣出花纹。
见余年看他,云书来挺了挺身子,着意要展示他新衣与人相称。
余年暗自揣摩,拾来这话,倒也有理。
“有完没完,你,把手拿过来!”
神医在三人脸上扫过,叫云书来先把手拿上来放在脉枕上,两只手同时摸着脉门。
余年心里纳罕,从来只见用一只手把脉的,右手搭完左手搭也有,不曾见过两只手同时把着腕子。
云书来见余年关心地看着他,不由得笑眯眯地向她道:“余姑娘,其实我不要紧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病,我的病,是相思……”
“肾虚。”
那神医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来。
三人都是一呆。
云书来本来满心看着余年,此时脸上变色反手抓住神医怒道:“你放什么屁!”
“我说的没有错呀,你肾虚!”神医理智气壮地嚷。
拾来两指戳向云书来腕子,将他逼得放开神医,乐呵呵地道:“对神医怎能如此不敬,神医说得对,神医说得好,神医说得妙!”
“他根本是庸医!不,他就是个骗子!”云书来满脸涨红,“你别乱说啊!”
“神医哪能乱说,神医,你说是吧?”
神医摸着自己那部大胡子,沉吟道:“男子肾精亏虚,总是不爱承认,但讳疾忌医,岂是正理?”
“就比如说这位公子,平日里必定是房事过度,气血虚亏,就算不能持久也要以数量取胜,因此亏得厉害了。眼下虽还不显,但时日久了,便药石无医。”
神医用眼皮夹了夹云书来,长得俊,家里有钱,还一副骚包样子,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
可恶。
“唉,云公子,这可怎么是好啊!”拾来满面担忧,不住摇头。
“余姑娘,我没有,我不是,你、你别信啊!”
云书来双手乱摇,恨不能从余年的耳朵里把刚才那几句话给抻出来!
余年很客气地笑笑,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对手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云书来急得恨不能当堂脱了裤子,叫这些人都验验,他云公子,不但没有肾虚,还雄风持久,一柱擎天哩!
“你。”
神医冲着余年招招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余年一愣:“我就不必了,我没病。”
神医啪地拍了一把秃脑门:“胡说!是人就有病!你今日没病,昨日也有病,今日没病,明日或许也有病,不治老病,就治未病!”
啪,秃脑门一响!
神医指着面前的三个人道:“到了我这来,没病我也给你治出病!”
“啊?”
“我是说,你们的隐疾,别的大夫瞧不出的毛病,我都能看出来!”
“请个平安脉也好。”拾来劝道。
余年此时已经对这神医感觉只剩下“神经”二字,无奈将手腕放在了脉枕上,神医照旧用两只手摸了。
“有了。”
神医斩钉截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