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宝臣尽管是在牢狱之中,身上却洁净,头发也梳得整齐,甚至他面前还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酒水小菜。
这自然是买通了狱卒才能做到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窄窄一方铁栏外的天空,并不看向牛平安。
“钱已经给了。”
“啊?”
牛平安惊愕地张大嘴,可他没拿到啊!
前几日,徐府的人偷偷来找他和他爹,说让他爹去认养狼的罪,只要认下,就给一百两银子!
牛平安虽然眼红一百两,可是哪里敢劝他爹认,万一被判了流刑或是要命的刑罚,多少银子也不管用啊!
可是徐府的人巧舌如簧,还带了一个衙门里的官差来,说只养狼的话,也就是十板二十板子的事。
两人一搭一唱,就把牛万成旁边的李玉桂给说动了心。
李玉桂使劲把牛万成给撺掇动了,牛平安也不拦着,牛万成就为了一百两,自己去衙门认了罪。
这会儿,人也收监了,可不该给钱吗?
牛平安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拿钱来,还当是徐宝臣反悔,偷偷使了几文钱,跑到牢里来质问。
没想到徐宝臣竟然说他已经给了钱。
“我没收到,没有!”
在牛平安惶急的叫声下,徐宝臣终于转过头来,嘲讽地一笑。
“这你就要问你那后娘了。”
“难道是李玉桂那个臭婊.子拿了钱跑了?”
牛平安先是惊愕,随后神色变得狰狞,转头冲出牢房,被狱卒追在后面骂了两句。
徐宝臣嗤笑一声,继续转头看着外面的夜空。
他的信,这时应该到了姐姐手里,只要信到京城,什么事就都好办了。
第二日清晨,四时好食铺的门板一卸,李金桂拿着扫帚走出门来,便被门口蹲着的一个人抓住了裙角。
“娘!”
李金桂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把那人给踢开。
仔细一看,面容猥琐,胡子拉碴,一身风尘,可不是她儿子牛平安吗?
“娘,你得救救爹啊!”
李金桂惊道:“你这是什么模样,你爹,牛万成他怎么了?”
“他被徐宝臣哄骗,把生蚝熬海油的方子卖给了他,还替他顶罪,给抓进牢里去了!”
李金桂听着听着,心口就冷了下来。
“遇着难事,你为何来找我?如今谁是你娘,你找谁去。”
牛平安一咧嘴:“娘啊,玉桂姨她一听说爹被逮了,立马卷着钱财跑了,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
“跟我没关系。”李金桂说得斩钉截铁,“你们的事儿,我不想管。”
“娘啊!你难不成真看着爹在牢里冤死?看着我在外面饿死?”牛平安往地下一蹲,要去抱李金桂的腿。
李金桂往后一缩:“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有力气做活,若真饿死,活该!”
“娘!你就对儿子一点儿不心疼啊!”
牛平安大怒,躺在李金桂脚下死活不动。
余年听见前头闹腾,便走出来看,好费劲才认出抱着李金桂腿的那人是牛平安。
听了一会儿,便知道牛平安来根本是为了要钱。
这牛家实在够不要脸!
余年心里很嫌弃牛家父子俩,看李金桂甩不脱的模样,想了想,说出一段话来,叫牛平安立时走了。
“牛平安,既然你说李玉桂无情无义,卷了钱跑了,你何不把事儿都推在她身上?她跑不远,不是到娘家,就是到她原来夫家。把养狼的事儿推在她身上,你爹说不定能放出来,钱没准儿也能追回来呢。”
余年笑了一笑:“不过你得快点,迟了不知她会把钱藏到哪里去。”
牛平安脑子本来就直不隆通,听见余年的主意,立时觉得真是一个好法子!
“娘,我去了,玉桂姨这般可恶,我叫衙门里头打她板子给你出气!”
说着,牛平安便火烧屁.股似的往县衙那边跑。
“蠢货!蠢货!”
李金桂扶着扫帚摇头叹息。
余年反倒笑嘻嘻地道:“且看吧,狗咬狗一嘴毛!”
牛平安再跑到县衙,这回却做了告状人,八文钱请街边写字人写了状子,投到县衙里头。
只见县衙里忙得团团转,他又好奇,又担心自己的事耽搁了,连忙问:
“官爷,咱这河津县可是有啥大事发生?”
被他拉住问的那人不耐烦地道:“朝廷派了钦差,明日就到了,哎,不关你的事,递了状子就回去等着吧!”
牛平安被撵着走了,接了状子那人看了两眼,摇头道:“一家子蠢人!”
李大嘴从外面走进来,笑问:“说什么呢?”
那人道:“无事,还是徐宝臣那一档子,梁县令已判了,就等京里批了覆奏,秋后问斩。听说钦差这次来,带了圣旨,要旌表咱们河津县的义妇呢!”
李大嘴笑道:“我算着也该来了,余年妹子喜事到啦!”
那人摇手道:“先莫要说,小道消息,先嚷出去了,若是不准,尴尬得很。”
余年不知自己的旌表已经近在眼前,她带着拾来去了码头上,想找条船出海,不料她原本觉得简单的小事,却千难万难。
“去去去!女人出什么海!”
一个矮壮的船主不耐烦地挥手叫她走开。
“女人上船,不够晦气的哩!”
说着,他还往地上啐了口痰。
“呸,你才晦气!我给钱,你出力,有什么不成的!”余年呸了回去,她不受这种人的鸟气!
她记得的确没有让女人出海的渔船,但余年想着只要自己多出钱,肯定有愿意出海的船。
没想到问了六七只船,都不肯出海,她出到了两倍的价钱,船主们还是犹豫着不肯接。
最后问的这个更是粗鲁,竟直接说女人上船会带来晦气,让船只运气不好,捕不到鱼。
余年怒道:“我又不是为了打鱼,给你钱,你管我出海做什么?”
“呦,你这小丫头,还挺横!你知道我是谁吗?”
余年哈了一声,歪头看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