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等,一个中年妇人收拾得整齐,将木盘托出几个素白瓷碗,放在各人面前,又端出几盘冷盘来——还是卤货——搁在桌心。
“咦,这是什么,倒好看。”
戚学士拿勺子拨弄拨弄碗里切成方块,白绿两色的像玉石一样的食物,问道。
梁县令咳嗽一声,刚要说明,云书来便抢过话头去。
“这是神仙饭,绿色是拧了薄荷汁子染色,更加清凉,都是余姑娘想出来的法子。”
戚学士点一点头,心里实在好奇,顾不上腹诽云书来喧宾夺主,便伸勺子舀了一块入口。
清、凉、滑、嫩!
“如此美味,我竟未在京中吃过呢!”戚学士不由得惊讶。
“都是余姑娘蕙质兰心,妙手调和。”云书来应声答道。
戚学士不由得斜了眼看他,人家相公还在呢,梁县令也在呢,怎么就你会说话?
“是啊,哥哥,”熊夫人吃得满脸笑容,“这位余娘子的确是易牙圣手,她想出的玫瑰宴,你要是吃了一定要大加称赞呢!”
戚学士细不可闻地呿了一声,他见多识广的,不过是因为不常来海边,对这些海货食物不熟罢了,还真当他被吓住了?
李金桂送下菜,回到灶台边,却见常水娃在那边哭边烧火,余年手里忙活着,笑道:“别哭,再哭你的眼泪水都把火给浇灭了!早知道,就不该叫你去找县令他们,留下来灭火多好?”
“呜呜,余娘子,我跑得太慢了……”常水娃一边哭,一边将木柴塞进灶膛里。
李金桂道:“别说他了,我现在心口还扑棱扑棱地跳呢!”
转头瞧瞧外头没人往这边来,李金桂悄声道:“这辈子我头一回见钦差!没想到还是给我东家颁旌表来的,真跟做梦一样!”
她可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把菜端上去,紧张得话也不会说了,手还发抖。
余年抿嘴笑道:“这有什么,要不你跟我一块去京城吧?”
“唉唉,可不敢。”李金桂慌忙摇手,“见着一个钦差就怕得了不得,要是到京城,见着那么些大官,我就吓死了!”
“好了!”
两人说笑着,也没耽误看着菜,余年为了快当,一个灶口炒菜,一个灶口连熬粥带蒸菜,不一刻便麻利地出了三个菜。
“蒜蓉扇贝银丝翅!”
“葱香大黄鱼!”
“生炒大虾!”
三道菜往桌上一摆,戚学士当真吃了一惊。
“这是……水晶银丝翅?”他不可思议地看看梁县令。
“嗯,我县里出的,余年家做的。”梁县令傲然道。
他再看看那好大的一条大黄花,鱼身打了浅浅的花刀,浇上滚烫葱油后,香味四溢,雪白的肉爆出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要是在京中,不说这么大的鱼,就连黄花鱼也不是随时有的吃,除了皇上御赐,市场上的鲜活大黄花鱼难得一见,比这个小一半的都卖到老高的价。
饶是戚学士双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这样一条大黄花鱼价值不菲。
生炒大虾没别的佐料,熟酱葱姜胡椒,口味出色靠得就是一个鲜,就是一个大!
余年为了感谢戚学士,特意从空间里抓了些海货出来,又大又鲜,且能补养身体。
她虽是怕太大的吓着人,捡了里面最小的一些,也比市场上的货鲜亮许多,把戚学士给唬得一愣一愣。
最后端上来一个极大的盘子,里面卧着一只手臂长、红通通、足有五六斤的大龙虾!
“这、这么大!”
戚学士吃得满嘴流油,见到那巨大的龙虾时,惊得话都快要说不顺当了!
大兴王朝以锦绣龙虾大者为贵,但凡有什么婚嫁喜事,总要上桌一只龙虾。
海边偶尔捉到五斤以上的,必定想法子运去京城,卖给权贵人家,甚至送进宫里。
如今四时好食铺竟拿出这么大一只龙虾王,舍金钱而取戚学士,显然是对他尊敬极了!
只是戚学士不知,这只龙虾已经是余年在空间中扒拉出来最小的一只了。
“余娘子最擅长捉龙虾,养龙虾!”云书来很骄傲地道。
余年看着厨房出完菜,只剩一个海鲜粥,便放心地出来,正巧听见云书来给她吹呢。
“不敢不敢,就是会一些养海鲜的法子。”
戚学士站起来,围着余年左瞧瞧,右看看,末了摇头道:
“我原先总觉得神仙妖鬼是无稽之谈,如今见到余娘子的手段,才知天女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哈哈一笑,“不过,照我说,余娘子不像天女,像食神转世!”
他摇摇头,道:“余娘子,圣上虽没说要你连夜出发,但咱们也别太耽搁了,准备准备,这两天里,就动身吧。”
余年盈盈行了一礼,道声是。
转头对上云书来担忧的目光,她却不由得回头看了眼灶间。
拾来怎么什么也没说呢。
“娘亲,你能不能不去京城啊!”余昇哭唧唧地拽着余年的袖子。
上回去府城,又近,又知道余年两人去了就回,余昇并不觉得怎么。
这回刚刚受了惊吓,听说余年要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余昇便十分的不愿。
“小昇乖,娘亲这次去,”余年想了想,才开口道,“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或许会让你爹带着你,咱们到别处会合,你一定要听爹的话,好不好?”
“嗯!我一定听话!”余昇擦着泪用力点头,“娘,那我听话,你能不去了吗?”
余年失笑,心中酸涩,将余昇搂在怀里,手摸了摸他的小肩膀。
这副肩膀还很稚嫩呢,不过比她刚刚穿越来时,已经成长了许多,如果可以,她希望余昇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快乐生活。
但……
此去祸福未定,她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个极小的人物,皇帝高高在上,并不见得真就对她多感兴趣,大约就是拿她当个取乐,叫到京城里看个新鲜。
可是,也怕天威难测,万一生气起来,要她的小命,她也不得不逃命去也。
将卖身契书还给李金桂,余年密密嘱咐一番上京以后的事。
“余年,不至于吧?皇上刚给了你旌表!”李金桂听余年说完,甚是惊愕。
她还当这次余年上京是好事呢!
“我不知道,”余年摇头,“这些事情有备无患,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作坊、卤菜摊子还有四时好食铺,你就按我说的安排。只是真到了那时候,我的话还有没有用——”
余年洒脱一笑:“再看吧。”
李金桂还想再劝,余年硬是把文书塞在她手里,让她回去,李金桂只好忧心忡忡地去了。
余年交代完这么一大篇,也觉得疲累,看见拾来默默坐在屋角,心里一动。
“拾来,今天你都不跟我说话。”余年走过去,坐在拾来腿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很爱娇地道。
她平时少有这般撒娇的模样,一双明眸便似清凌凌水潭,在灯光昏黄下,艳如花月。
拾来将她往怀里揉了揉,吻着她额角问:“你想听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