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将信将疑地接过男子手中的纸张,看了起来。
她穿越前称得上有文化有学历,到了古代,跟背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比起来,勉强算个粗通文理。
先看第一页,果然是说她,先来两句开场诗词,然后说河津县有女子姓余名年,武功高强,热心助人。
余年微微摇头,武功高强哪里有,热心助人凑合着。
不过,既然是读书人,又是为她作传记,她便打开门,请这位进去坐坐。
“余姑娘!”云书来焦急的叫声从楼梯上传过来,“他是谁!”
余年伸头一看,云书来噔噔噔跑上楼,后面跟着不紧不慢的孙女史。
“这位是——”余年一愣,她还真忘了问这位大才子的姓名。
“不才是翰林院编修,梅真华。”
那男子见到孙女史,两眼一亮,赶紧抹了抹鬓角,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礼。
“对,”余年赶紧接上,“这位是翰林院编修……没真话?”
“梅真华,踏雪寻梅的梅,真知灼见的真,才华横溢的华。”梅编修连忙自报家门。
“呦,口气不小,你来干嘛?找余姑娘什么事?你有什么目的?”云书来怒目而视。
他不认识梅编修,也和梅编修没有过节,只是平等地讨厌着每一个在余年附近转悠的年轻男子。
云书来步步紧逼,两手撸起袖子,好端端的贵公子一副泼皮相,简直要把梅编修绑起来甩甩皮鞭,好掏出他的心里话。
梅编修有点害怕,往余年那边缩了缩,小声问:“余娘子,这是你相公吗?好凶……我是说好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拿毛笔轻松如意,要打架就万万不能。
孙女史适时打了个圆场:“梅编修必然是找余娘子有正事的,是否因为翰林院要拟文书呢?”
梅编修感激地投去目光:“不是,是我听闻余娘子的传奇,给余娘子作了一个小传,想请余娘子请教。”
“哦?”这下子云书来和孙女史都有了兴趣。
余年无法,只好把人都让进来,一份文稿不好三个人看,梅编修便自告奋勇,要读给大家听。
一开始还只是溢美之词不住地往外涌,越往后听,余年越觉得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余娘子跃起空中,鸳鸯连环腿把众匪踢得哇哇大叫……”
“不好意思,梅编修,我不太会踢鸳鸯连环腿。”余年不得不打断一句。
她不自在地并了并脚,她的脚不是三寸金莲,也不算很大,走路很有耐力,游泳时很有劲。
但是鸳鸯连环腿,就多少有点为难了。
梅编修正读在兴头上,咳嗽一声,捏着纸头道:“略作夸张,略作夸张而已。”
云书来听得很有趣味,高兴地道:“我觉得夸张得也不很多嘛,写得很精彩!”
孙女史也表示听得很有意思,余年只好放任梅编修逸兴横飞地读下去。
“……好个余娘子,百发百中!一根绣花针,竟然将蚊虫翅膀钉在了墙上!
众匪领头的大王虎躯一震,扑倒在地,纳头便拜,大声道:余娘子,咱家兄弟服了!从此以后便拜你为主!
只见余年长啸一声,一刀劈断匪窝竖起的旗杆,大笑道:好!好!好!
……”
梅编修读完了,舔了舔嘴唇,感觉从内心到身体都有掏空的感觉,他这篇传记一气呵成,自觉是开天辟地、精彩至极的一篇文章,可与史记、汉书相媲美!
“太好了!写得太好了!”云书来大力拍手,感动不已。
余年欲言又止,憋了半天问:“好在哪里?”
“写实啊!”云书来道,伸手握住梅编修的手,“我愿意出钱,把这篇传记印成书册,令天下人都知晓余娘子的事迹,梅编修觉得如何?”
这是写哪门子的实啊!
这家伙都把我写成吕布关羽张飞三合一了吧!
余年压抑住剧烈的吐槽心,拿过那本手稿看了看,实话讲,逻辑流畅,辞藻丰富,要是当小说看,倒不失为一个好故事。
可里面那位擅长使用鸳鸯连环腿和断魂针的余年,跟她没一文钱的关系啊!
……等等。
她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买卖!
“梅编修,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嘎?”梅编修歪头不解。
刚刚和云书来英雄惜英雄,转眼自己写的传记人物就要和自己做生意?
……
余年做好安排,终于在数日后,真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来时路上耽搁许久,回去时马儿轻快,一路顺利,余年思乡心切,反倒觉得这路更长了似的。
而对同行的云书来,这路的确很长,不知为什么,他从树边走,凭空的就掉下蛇来。
他从水边走,癞蛤蟆呼啦啦地往身上扑。
他就是打平地上过,马又会突然惊了,差点把他摔下来。
这一路倒霉的哟!
几家欢喜几家愁。
留在京中的贾举觉得,自己是遇见紫微星,撞上大福星,富贵逼人来,躲也躲不掉!
紫微星大福星说的是谁?
可不就是余娘子嘛!
余年她们走到半路的时候,京里已经又有了一个新话题,那就是年年有余戏园。
这戏园子由贾家选定了地方,买下来,贾举看着一砖一瓦改建而成。
等戏园修好,贾举请的戏班子也把梅编修给的本子练熟了前两折。
“贾老板,咱这戏,成不成啊?”班主每天都得跟贾举请示两遍。
不是班主对自己戏班子没信心,实在是这本戏他从没见过,没听过,情节过于离奇曲折,好看是好看,可也太俗了些个,跟如今流行的细腻幽雅的剧本子风格大相径庭。
贾举摇摇手:“你且放心,余娘子说成,一定成!”
班主吃了颗定心丸,又转回去盯着角儿们排练去了。
贾举摇头,这班主忒小胆,没开戏呢,吓得滴里哆嗦,一天三顿地到他跟前讨定心丸。
那边沿墙根鬼鬼祟祟溜过一个人来,拿扇子挡着脸,小声叫贾举:“嘿!喂!贾兄!”
“呦,梅编修,后边本子改好没?”贾举热情地上前招呼。
余年在离京前,把满肚子才华无处施展的梅编修介绍给贾举,三下一碰头,又定了个新买卖。
那就是办戏园子。
梅编修要写余娘子荡寇记,被余年一口给否了,然后丢给他一本狗血剧大纲,叫他按大纲里的故事编戏。
因为这位梅编修有喜爱胡编乱造的前科,余年又让贾举监督,梅编修写完一折戏就要给贾举过一遍,要贴合大纲,要通俗易懂,连贾举这种不懂文笔的生意人都能读懂才成。
“别!别那么大声,叫人家知道我写这个,我就没脸见人了!”梅编修东张西望,贼头贼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