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时好里面,两人立了契书,阮夫人当了见证,余年四两银子把吴六颗那五亩薄田买到了手。
待吴六颗屁滚尿流地跑了,余年才说出她之前就看在眼里的一件事。
“城外他那几亩田地都荒了。”
阮夫人一个发急:“那刚才就不该轻易饶了他,就该白叫他拿出地来!”
余年摇头笑道:“穷寇莫追,有四两银子堵了他的嘴,他说不出什么来,还有,他那田荒了,里头长得是咱要的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熊夫人失声问:“难道是紫茉莉?”
“对了!”
余年拍手,笑得很像一只小狐狸,“咱们这下子,妆粉买卖有材料了,我去看过,那田里漫山遍野长的全是紫茉莉,只是野生草木,生的种籽不多,明年用春豆子和紫茉莉间种,便能好得多了。”
“为何要间种呢?”阮夫人疑惑,阮知府是农家子,平日里在家也说些土语,阮夫人还明白得过来,熊夫人便压根听不懂什么是间种。
哎,要怎么说明,豆子根系有固氮作用,是天然肥料?
余年想了想,没什么好理由,只好胡诌:“我见他们豆子田地里的夜来香,都长得高大肥壮,想来是这两种植物调性相合。”
“原来如此!”熊夫人赞道,“怪道圣旨说你擅长格物致知,果然!”
余年红了脸,心里再次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两位夫人与余年商议定,就在吴六颗新卖的田地头上,建一间大厂房,招些工人来磨花粉。
余年心里盘算着,送两位夫人去客栈住下,回头见拾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怀里抱了一兜梨子,说要给她蒸梨吃。
她瞧瞧拾来拿的梨,各个都是金黄肥大,生吃一个甘甜爽脆,是好梨。
“拾来,你不忙那个,过来我跟你有话说。”
余年拉了拾来的手,往屋里去。
拾来大吃一惊,媳妇儿还从没在白天对他这么亲热哩!
看来这梨很得媳妇儿的喜欢!
拾来心头喜滋滋的,跟着余年钻进厢房,余年想着叫他把建厂房招工人的事接过去,于是脸上带笑,异常和气地先问了他两句,白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徐宝臣他们游街的时候不在。
说到这个,拾来就来了精神:“我怎么不在,我瞧见了他们,追出城去,拿弹弓一口气打了他三十多个大跟头,连牙齿都跌断了!”
他没敢跟余年说实话,怕余年嫌他手段毒。
其实他用弹弓将徐宝臣和余家最恶的那几个都打断了一条脚骨,衙役们找不到谁动的手,也没找大夫治,就催着这一伙新瘸子快走。
等走到寒野州,他们的腿,肯定废了!
“你……干得好!”
余年想到徐宝臣爬起来又摔倒,爬起来又摔倒的狼狈相,忍不住笑了。
拾来趁机坐得近些,和媳妇腿挨着腿,头挨着头。
余年瞥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反而拉起他的手,甜甜地说:“相公,我要你……做什么?把裤腰带放开!”
她满心无语,这个狗男人,除了这事想不到别的!
“我要你做几件事!没有在床上办的!”
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余年瞪着拾来,看得他小下去,低眉顺眼地问:“媳妇儿,什么事?”
“办开发区你也跟我一起做了规划,拿地图来!今日吴六颗的地也拿到手,他那五亩地,一半做妆粉作坊。”
说到这儿,余年抬头看看拾来,见他听得认真,才继续说下去。
“两边沿官道,先修起一溜同样规格,同样大小的厂房,建房子的地块规划得大些,方便以后扩建。”
余年指尖在那幅粗陋的官道地图上划下去,在四分之一、中间和四分之三处各点一点。
“这几个地方,我看过了,地势高,又方便进出,就做工人宿舍,全都修成住人的房子。这样一来,有些离家远的就免去奔波劳苦,在作坊做工更踏实。”
“还有我定下先做饼干作坊和蜜饯作坊,果子快下来了,特别是蜜饯作坊,要快些先建成……”
余年一桩桩,一件件地嘱托给拾来,说到后来,拾来皱了眉头,将媳妇儿抱到腿上来。
“媳妇儿,你想离开龙门村?”
“不是啊。”余年愕然。
“那你之前都不喜欢我碰你生意,事事亲力亲为,为何突然把这些事都交给我做?”
余年心里骂了他一句傻子,自然是因为若真有急事,难道生孩子生到一半,拖着孩子去管事?
她想了想,把最近心里老是盘算的问题问了出来。
“拾来,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好不好?”余年挪了挪身子,在拾来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拾来的怀抱很热,在这个未尽的夏天,热得人待不住,可是余年待得很好,待得心安理得,待得舒舒服服。
“你问。”拾来也抱得很满足。
“我想知道,你认不认识早先宫里的那个仙师,你娘是不是在宫里做事的?”
余年问出来自己好些日子的疑惑,第一次拾来见到仙师神像,就神色难看极了,他如果不是认识仙师,就一定知道仙师的内幕。
而从他所述说的,娘亲在一所封闭的大房子里,余年猜想,大概是指的皇宫,拾来娘亲是宫里的宫女。
拾来有一身超乎寻常的武功,一定是从小练出来的。
拾来动手伤人的时候从不犹豫,他从前大概是常和人动手,甚至杀过人。
他身上太多谜团,早先余年倒还不在乎,余昇已经生了,那么大了,再问也没甚意思。
可是她现在又有了一个孩子,还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心里不安生。
余年一边感叹自己变得谨小慎微,一边看向拾来。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问了?”拾来嘴角的笑意消失。
“我……我想,你我是夫妻一体,我只是想知道我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余年勾着拾来的脖子亲了一口,“不行吗?”
拾来面部线条冷硬如雕像:“我不想说。”
“我只要知道一点点就够了。我最近心里很不安。”余年脸颊贴上他的胸膛,“那至少,告诉我你有什么仇人,会不会找到咱们家?”
“不会,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好。”拾来一口拒绝。
余年恼了!
“问你什么,什么都不说,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媳妇儿!”
余年跳下地,双手叉腰斥责拾来。
“你当然是我媳妇儿!”拾来道,“但若是我要问你,去京城的路上,和云书来说了几句话,做了什么事,你肯不肯一五一十告诉我?”
余年的手从腰上放下,冷冷地看着拾来。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的事。”
余年看了拾来半天,才说:“是啊,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可以知道别人的秘密,别人却连问都不能问你的。”
她冷冷地瞥一眼拾来:“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真说我和云书来有私情,你要怎样,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