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来听见这鸟是云书来送的,看鸟的眼神都不对了。
色彩鲜艳的鹦鹉似乎也察觉到了杀气,在笼子里不断炸笼乱撞,嘴里还喊“救命呀,救命呀!”
“爹!我们就留下小鸟吧,啊?你看他也不想被送走。”余昇哭唧唧地拉着爹爹的手撒娇。
余年扶额,那不是想不想被送走的问题,是想逃命啊……
拾来脸色很不好看地劝儿子:“这鸟是人家的,你要是喜欢,爹明天给你买十只来!再给你买十只小狗,十只小猫!”
余年不禁侧目,十只狗十只猫十只鸟,干脆你去开个动物园好了,让你搞开发区屈才了哦。
“不嘛!我就要这只!就要这只!”
余昇见爹也不同意,一着急,老虎出闸——干脆趴在地上打起滚儿来了!
“我就要!就要!你不给我,我就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做游侠儿去!”
他一边哭,一边四肢挥舞,来回滚动,身上的衣裳全是土。
余年哭笑不得,小孩天生就会撒泼打滚,就连余昇这么乖的也是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不用练习就很纯熟了呀。
“咱们这样好吧?”余年稍稍矮下身,和余昇打商量,又迅速看了一眼拾来。
“要是鹦鹉主人,云公子不来咱们食铺,你就先养着,他只要一来,立刻还给人家!”说着,余年用手指连点了几下余昇,“嘟!不许闹了,再闹,现在就让你爹送回去!”
余昇果然不哭了,笑眯眯地站起来,给娘亲做了个大揖,好像刚才在地上跟大虫一样滚来滚去的跟他没关系。
“喂,你儿子跟你一样狡猾。”
余年反手拍了拾来胸口一把,看着余昇把鸟笼子带去找李金桂要羊肉给鹦鹉吃。
“哪里哪里,是像媳妇儿你一样聪慧才对。”拾来权且将鸟的事情放下,吹捧媳妇两句。
他不信,云书来能憋得住不往四时好来撒欢!
俗话说得好,狗窝里藏不住三两干粮,等他来了,哼,连鸟带人一起揍!
却说余昇得了这么一个活宝贝,美得不得了,连睡觉都放在自己屋里,喜欢得恨不得半夜里起来摸摸鸟,叫鸟撒个夜尿,别憋着了,睡觉姿势不对,别压着了。
翻来覆去一夜,第二日他打着呵欠上学去,才出门,就见云书来往食铺这边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可不想鸟儿这就被拿走!
“云叔叔,早啊!”余昇十分亲热地迎上去招呼。
云书来眼睛平视前方,几乎没看见刚到自己大腿的小娃儿,随口答应了一声,左右看看却没见人,低头才看到是余昇,连忙戴上温柔笑脸。
“小昇,早,上学去啊?”
云书来心里暗暗纳罕,往日里这个余昇和他爹一样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今天怎么忽然热情起来了,还“云叔叔”?
“是啊!我上学。”余昇见云书来还往食铺那,连忙倒退着跟他道,“云叔叔,你不用去食铺找我娘了,她和我爹去城外有事。”
“哦?”云书来略带失望地站住脚,“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余昇不住地转着眼珠子:“那可说不准,说不定,要回村住一晚再回来。”
“哦,那……我下次再来。”云书来也不是第一次扑个空,也不觉得怎么。
见他往回走,余昇又急忙迈着短腿跟上:“云叔叔,我娘说,谢谢你送的鹦鹉,但是她很忙,她不去找你,你不要来找她!”
“她这是不想见我?我哪里做错了?不行,我一定要当面和余姑娘说清楚。”云书来大惊。
余昇眨眨眼,他真不懂,为什么大人都那么有毅力?
小孩子有毅力因为他们还不懂走到头是南墙嘛,这些大人都跟拉磨的驴一样不会拐弯。
余昇小脑瓜里念头急转,想到听到爹娘昨晚谈论的一件事,立刻拿出来拖延云书来。
“她真的很忙嘛!云叔叔,米儿姐姐的事你答应了的,如果解决掉,不就有理由来了!”
云书来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何难,我已经有好法子,叫余姑娘——叫你娘略等等,很快就不成问题。”
“哦,那就好了!”
余昇假模假式地点头,和云书来有礼貌地告别。
真可恶,这姓云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一定要找点更难的任务拖延住他,不许他和娘见面。
他到了学堂里头,自己掏出饼干盒和书来,问和他要好的几个同学。
“关于那老太婆的传言,你们跟家里人说了没有?”
“说了说了,我娘一听就信了,说平日里看着余娘子那般稳重的人,必定不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来,都是李老太嚼舌根子。”一个同学道。
另一个急忙跟上:“还有你说的,李老婆子苛待媳妇的事,我也跟我娘讲了,她还跟我奶吵了一架呢,说我奶以前也那样!”
余昇满意地点点头,将饼干盒打开,请帮助散播流言的同学吃点心。
“各位兄弟,承老几位帮忙,我余昇铭记在心,再加把力气,叫这李老婆子被流言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我余昇在这里谢过了!”
他一个小小的人儿,说出这般老气横秋的话来,实在叫人好笑。
不过他的同学们也都年纪不大,听见他说得江湖味重,反而觉得意气风发,很有绿林好汉的感觉!
余昇心中默念,娘,你放心,你帮我留下小鸟,我就帮你搞定流言,行走江湖,最重要就是一个义字!
两日后。
关于李家李老太的流言,迅速盖过了之前余年与云书来有染的话题。
毕竟,人家小夫妻两个天天同进同出,也不见云书来去纠缠,拾来脸上神色也很平静,不像有什么的。
这流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像是夏天的雷阵雨一样突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把所有爱听八卦,爱讲八卦的人淋了个透。
说早前李老太太的相公李老头,喝醉酒偏瘫了,李老太不愿意伺候,生生把人给磋磨死,告到衙门里,跟李老头一块喝酒的都赔了钱。
现在李家大儿又偏瘫,李老太把儿媳妇打跑了,就等着把大儿子也磨死,好告状要钱。
好一个掉到钱眼里的恶毒妇人!
李老太到处扯着嗓子骂,偏没一个搭茬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流言到底是从何处传出,只知道那些小乞丐们见着她,就编了歌唱,说她熬死相公又要熬死儿子!
呸!
李老太吐了口唾沫,连忙躲进门,心里头砰砰跳。主要是啊,她心虚……
这夜,天上打起了雷,李老太怕下雨,赶紧把窗户门都关严实。
瘫在炕上的李大狐疑地问:“娘,我今儿听见他们说,爹那时候瘫了,你把他给伺候死了,有这么回事没有?”
“哎呦,你听哪个长舌头的乱说!我是你亲娘!那是你亲爹!”李老太尖厉的嗓子穿透了屋顶。
“你急什么,我也是听见那些小乞丐们唱歌儿,反正我记得,当年我们三兄弟一块出海,走的时候爹不能动还能吃东西,回来爹已经没了……”
李老太瘪着嘴,走到李大跟前:“你是怀疑我,把你们爹给治死了?”
大雨将至未至,屋里暗得要命,李老太黑魆魆的影子罩在李大头上,因为背着光,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李大瘫在炕上,对着自己老娘,忽然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