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来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扶着她肩膀:“媳妇儿啊,你歇歇吧,歇歇,这些日子你是一直东奔西跑,没停住脚。”
“可是……”
“你看,咱河津县有片开发区,东平府和洄南府都有店,就连京城里头也有贾举那条线,还不够啊?”
他把地名都列出来,反而给余年理清楚了思绪。
余年笑起来,打了个响指:“对了,我就觉得缺了什么!物流!”
拾来愣愣地看着她,余年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你看,虽然咱们的货品行销南北,可是全都是靠着别人的车马运送,就比如说,贾举那边,但凡他有什么歪心思,咱的货往京城的道儿就断了。”
余年精神抖擞:“我要招一批……一批……那怎么说来着?对,办一家镖局!”
“那媳妇儿你想怎么办?”
拾来一点不想媳妇儿办镖局刀局的,但既然媳妇想做,他没有二话。
“简单,招标。”余年见拾来没听懂,又解释了两句,“就是把咱的活儿要干什么,需要多少人,走什么路线都公布出去,截至一个日期,想来干的报一个价,咱们从中选最合适的。”
“这法子好,我这就去。”
拾来赞了一句,赶紧出门去办,他叫人按余年的要求雕了木版,刷出几百张墨纸来,在河津县里张贴了告示,又派人在东平府也贴了些。
媳妇儿说了,要找近些,能知道根底的。
余年不想一下子就把活儿都包出去,毕竟陌生镖局,谁知道他们干得如何呢?
于是她只让把饼干一项的运送进行招标,这里头也有讲究,像之前她让贾举把东西运到京城代卖,选的都是好运输不容易碰坏的。
这次她专门把饼干拿出来,就是要试试投标者的本事,饼干酥松易碎,如今的官道虽说比普通小道平整,也和水泥路天差地别。
若是能把饼干安全运送到外地,控制住碎得不多,这家镖局便合格了。
不过五天时间,前前后后来了七八家镖局投标,余年一一问了,捡着报价合理的留下三家。
这三家情况相似,又不同。
相似在都是生意冷清才主动找到余年的门上来,不同在各有各的难处。
一家震远镖局是四五十岁的老镖师居多,在镖行人眼里,这镖局全是老不死,早该关门大吉了。
一家扬威镖局是新成立的镖局,虽然都是青壮年,却完全没有经验,主打的就是一个虎。
还有一家风云镖局却是十全十美,毫无瑕疵。
问题就出在这没问题上头了,风云镖局的总镖头来投标的时候,简直像是奔着白干活来的,价钱不要紧,辛苦也不要紧,顶要紧是找个活儿干。
“媳妇儿,我看这风云镖局有些不对劲。”拾来翻看着三家镖局交上来的资料,“那两家,冷淡没生意自有原因,这一家无论如何不该像他们所说的,没生意上门。”
“我知道,所以留着当你面处理了。”
余年端起茶碗意态悠闲地喝了一口,她碗里可不是茶水,而是大石榴剥了粒,绞出来的石榴汁,甘甜润口,浅红仿佛水晶,带有一点新果微微的涩。
今年后院里石榴树结果甚多,红红的大石榴把枝头都压弯了,余年自家吃不完,干脆绞了石榴汁喝。
“余娘子,您找我?”
风云镖局的领头是个十分精明强干的中年男子,被余年单独找来,以为自己是中选,面带喜色。
余年客客气气地冲他一笑:“问你们家云公子好。”
“余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镖头脸色微变。
“多谢你家公子费心,也多谢你家公子以前费的心。”余年双手交握在前,淡淡地道,“请你转告云书来,买卖归买卖,人情归人情,我不想在买卖里掺杂人情。”
那镖头一脸迷茫:“余娘子,你说的我听不懂。”
余年摇头,伸手指着他身上一枚祥云五福捧寿图案玉佩:“这祥云云尾的雕法,一般市面上是朝左,你们云家却一律朝右,还带一个卷儿。”
“那也不能说明……”
“就您自己说,这么好的一家镖局,凭什么来接我们这么个小活儿呢?”余年认真问,“要是你,你觉得正常吗?”
镖头还想解释,余年道:“你要是再不承认,我就直接问云书来去。”
云书来三个字一出,拾来的脸色立刻发黑,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改一个名字,和云书来用同一个来字,真是讨厌的很。
镖头语塞,打了个哈哈:“余娘子果然心明眼亮,蕙质兰心,是我们做得不精细了。”
既然暴露,他便咧嘴一笑,直起腰背,一条高高大大的汉子,颇显出气度来,绝非普通镖师。
“余娘子,我们公子自洄南府城一别,挂念你得很啊!”
“很不必。”余年道,“其实我直到刚才只有五六分把握,并不确定你是云家的,没想到还真诈对了。”
镖头亲亲热热地道:“我们公子也是怕余娘子被那黑镖局给坑了,才想伸手帮帮忙,您何必揭破了呢?”
那边拾来原本只是怀疑风云镖局有问题,这会儿明白原来是云书来在里面搞鬼,冷冷地道:“他那是伸手帮忙?他手伸得也太长了!”
镖头不知在云家是什么位置,面对拾来的质问,脸红也不红:“我们公子人长得高挑,玉树临风,手手脚脚长一点也是难免的。”
他又转向余年:“余娘子,手长的男人疼媳妇儿,您——”
“你瞧瞧是我脚长还是你家云狐狸精的脚长!”
拾来说着话便向镖头踢过去!
那镖头也是练家子,直接一个铁板桥躲过,口中还说着:“我们公子可不像这位兄弟粗鲁,待人极为温柔体贴的!”
拾来恨得不行,出手愈发狠毒,亏着这人不是云书来本人,否则第一招就下死手了。
余年及时叫停,向那镖头道:“无论云公子多么好意,我也不可能接受,请回吧。”
那镖头一掌拦下拾来踢腿,借势飘身闪远,恭恭敬敬地冲余年行了个礼,笑道:“我们公子说,余娘子什么时候闷了,想找人说说话,随时恭候。”
“这么喜欢说话,去当说书先生去吧你!”
拾来又飞起一腿,哪里踢得着,那镖头极其油滑地一溜烟跑走了。
他气鼓鼓地回来,看一眼余年,欲言又止,知道余年不喜欢他吃醋嫉妒的模样,几次想把醋坛子扶起来,可想到差点被云书来钻了空子,就从内而外的酸!
“我们家拾来怎么那么乖啊,知道石榴汁太甜,特意给我放点酸的,是不是啊?”
余年在他手背上捏了捏,看出他心里不痛快,故意逗个玩笑哄他。
果然拾来的脸色便好得多了,她顺势交代:“咱们手头的这两家镖局,各有优缺点,我的意思是,叫他们两家一起,混在一块。”
“不错,这样一来,有经验的老镖师能带一带年轻镖师,年轻镖师又在走镖中作为保护的主力,只是不知道,那两家愿不愿意?”
拾来想到这里,有些担心,每家镖局都对自己的招牌名声极为在意,是不是能老老实实接受余年的打乱重编呢?
余年向他展示的答案是可以。
如果不可以,只是因为给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