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对拾来这顿整治并不知晓,她这几日看着天总是昏沉沉的要下雪,琢磨着给珠珠做个闪金福纹红缎子小比甲,穿着又好看,又保暖。
比甲有些类似马甲的模样,只是龙细条条的长身子,和人的衣裳裁法不同,再加上余年不擅长针线活,因此做了三天愣是没做出个样儿来。
“娘,要不你还是让锦云姐姐做了算了。”
余昇看娘亲每天缝三针,拆两针,做得比爬山还艰难,忍不住出主意。
“你尽说胡话,”余年做不动了,自己也有些泄气,将那比甲往针线箩里一放,“叫锦云做,她问这是什么,我怎么答呢?照实说是给你妹妹做的,锦云不得觉得我疯了?”
她一手托腮,一手把想拔针的小龙拨开:“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疯了。”
收拾好东西,余年觉着眼睛累,叫余昇陪着妹妹玩,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大棚里头看看菜,见程大娘在那捡胡瓜,归成两堆。
“程大娘,这是做什么呢?”
余年好奇地问,她仔细看看,左边十来根有些发蔫了,右边几根小的,长得有些歪歪扭扭不大好看。
程大娘解释道:“大棚里头胡瓜长得太多了,在藤上长太大就老了,摘下来放着又容易蔫,怪可惜的,我想着把好些的捡出来腌咸菜。”
余年没想到龙粑粑竟然有如此奇效,原本她只是怕天气太冷,大棚也不好使,才叫多加上一份龙粑粑肥料,竟然还补过了头了!
她略一思索,便道:“每日拾出好的来我送人用,再有多的叫锦云给大伙分吃了吧,就几根也不值得腌。”
程大娘挺高兴地应了一声,她每日里看着这些胡瓜,心里也有些想吃呢,但主家不说话,她一个花一个叶都不敢碰。
如今余年发了话,她便拾出来两筐好胡瓜,又把剩下有些蔫的放了半筐。
锦云过来接了筐,把胡瓜分给家人们,整个庄子的人都高兴了!
冬天里水灵灵的小胡瓜哎,谁不想吃一口?
也就灶房里做胡瓜的时候敢手宽着些,留个胡瓜把儿吃一口尝尝味。
“哎,你说皇宫里头皇上皇后能不能吃上这么一根胡瓜啊?”
做活的仆妇接过分的胡瓜,高兴地咬了一口,又脆又甜,跟水果似的!
“皇上我不知道,反正尚书家吃不上,哈哈哈哈哈!”
在尚书家帮过厨的一名厨娘哈哈大笑,能够得着稀罕物件,特别是有钱都买不来的稀罕物件,多叫人心里舒坦啊!
其中一名来做工的妇人掏出帕子,趁人不注意,将胡瓜珍惜地包好,等做完了活,她便顶着寒风回家去。
原来她本是个养猪人的媳妇儿,因家里前两年给婆婆治病欠了债,便想法托到庄子上来做工,多挣两个钱。
每日里她男人养猪砍柴,她在庄上做完了活,回家还得做针线到半夜,脸上常年没个笑模样,今天却不同,一回家她便叫自家的两个儿女。
“来,快看娘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围过来,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娘,是什么呀?”
妇人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好的两条胡瓜,给他们看:“胡瓜!”
里面她男人正歪着,听见胡瓜两个字,趿拉着鞋出来,见真是新鲜胡瓜,十分惊愕地问:“哪儿来的这是?”
“庄子上发的。”
她男人把胡瓜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真是新鲜水灵的胡瓜,心里便升起来一个念头。
“哎,你把胡瓜拿哪儿去?”
那妇人见她男人把胡瓜揣起来往外走,连忙问道。
“换钱。”
听见男人闷声闷气地答话,妇人怔了怔,还是伸手拉住他道:“要不给孩子留一条吧,我看小妹嘴里都起泡了。”
她男人一勾肩膀,闷声不响地出门去了。
妇人只好安慰孩子,过几天还有。
也不知男人去了哪里,半夜里才回来,将已经睡着的妇人拍醒,悄声同她道:“你猜那胡瓜卖了多少钱?”
“多少?”
“一根三钱银子!”
妇人一下子精神了:“这么多!”
“我卖给吴家了。”
“他家?他家可不是善净人……”
“就卖两根胡瓜,能出什么事儿。”她男人不以为意地道,“以后若庄子上再给胡瓜,你都拿回来,有了这进项,咱们很快就能还清债了。”
那妇人嗯了一声,转头枕着自己胳膊睡不着。
这么着,行吗?
是不是不太好?
……
“我的大姑娘,你可真能拉!”
拾来给珠珠又铲了一回粑粑,将裹了细白沙的粑粑球锁进一个黄杨木箱子里头。
余年在一边看报纸喝茶,看见他给粑粑箱子落锁,就笑得不行,但要是随便乱扔,这龙粑粑不一定引出什么事儿来呢。
幸亏龙粑粑不臭,小箱子放在屋角,余年有时候看见,心想,谁要是想偷东西,偷着这个箱子,那乐子可就大啦!
她读着拾来从城里带回来的茶余饭后报纸,忽然看见一条广告,顿时乐不可支。
“怎么了媳妇?”拾来转头问。
“你看了没有?”
“还没,今天大楼里事儿多,我也是回来时临时抓了一份新报纸。”
如今这报纸的主笔主编余年交给梅真华负责,以他狗血离奇的审美风格,余年相信一定能把这八卦小报发扬光大。
梅真华也的确不负所托!
余年笑着指向报纸上一个小块:“梅编修挺有才华,竟然想出来登冰人广告。”
所谓冰人,便是媒人。
“你看看,官府正规备案,金牌冰人,已为上百对恩爱夫妻牵线成功……”
“咱们不用他也是恩爱夫妻,走,趁吃饭之前,咱们去露台上看看晚霞。”拾来一手搂了媳妇,一手拉了儿子,温情脉脉道。
被他放下的报纸背面,还有一篇文章,讲的是外地人到京城,在酒楼点了一碟凉拌胡瓜,被要三两银子的新闻消息。
“大冬天,你到底哪来的胡瓜?”
酒楼掌柜接过吴德兴手里的六条胡瓜,再次好奇地问。
“掌柜的,问那么多干嘛。”吴德兴金鱼眼,蒜头鼻,脸上一颗大痣,痣上长毛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秘方,这是秘方,七钱银子一根,你收不收,不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