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过完年再走,倒是对的。
没过两天,京中传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你说两位张将军要回来了?”余年惊喜地问。
“吱吱。”珠珠趁娘亲不注意,伸着嘴去舔麦芽糖。
“不许,不行,不可以!”余年哪能不知道闺女的小动作,一下就把拿着麦芽糖的手抬了起来,正好塞进了拾来的嘴里。
珠珠气得吱吱叫,嘴里还不住地冒口水。
前些日子珠珠调皮,一口气喝了半坛子的高粱酒,这孩子主意大得没边儿了!
于是余年决定要训练珠珠“延迟满足”,只要珠珠能忍住一炷香不抢,就可以得到余年手里的麦芽糖。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并没什么作用,稍稍忍耐之下,反而让小龙凶性大发,快要连爪带尾地抢上了!
干脆,就让孩子知道知道什么叫世间险恶!
抢是吧,那一口都捞不着!
拾来微笑着含了一口糖,这糖是自家庄子上熬的,金黄澄亮,原汁原味的麦芽糖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
“是,据说此次古默特族与舅舅他们夹击鞑靼,也出了不少力,因此古默特族的脱欢王子也会一同入京觐见,接受册封。”
“那咱们等舅舅们安顿下来,再上门拜访吧?”
余年想,大小两位张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必定得摆出姿态,自己家只是一门穷亲戚,自然是要靠后啦。
谁知拾来脸上显出犹豫来:“我看……说不定不去的比较好。”
“为什么?”
余年不明白,明明拾来说起舅舅,有着掩饰不住的孺慕之情和佩服,为何好不容易能够见面,反而退缩呢?
拾来看了眼珠珠,将余年拉到一边。
“舅舅们觉得我娘未婚有孕生子,不是名门闺秀所为,不许我认他们,怕坏了我娘名声。”拾来说着,脸上显出惭愧之色,“我当初离开也是因为和舅舅们吵架。”
他并不觉得被坏人诱骗是娘亲的错,自己少年意气,和舅舅舅母吵架时着实说了不少过头话。
舅母们心软,连重话都没说就原谅了他,舅舅们可未必。
“舅舅外甥没有隔夜的仇,”余年想了想,安慰他道,“这次不是皇上也替你说好话了,水泥和冬衣都叫押运官递了话,我想舅舅们会承你这个情的。”
拾来被她逗笑了:“那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咱俩吵翻了天,第二天早上起来该怎么着怎么着,我舅舅的脾气,嘿。”
他顿一顿,又道:“再说,水泥和冬衣都是你的功劳,我一个大男人若连自己媳妇儿的功劳都抢,成什么了?”
余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男人嘛,我的军功章有你一半,不要太谦虚啦!”
“总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余年再拍拍自己胸脯,“你要相信夫人外交的能量!我搞定舅妈,舅妈搞定舅舅,完美!”
珠珠被娘亲的动作吸引,吱吱叫了两声,用力撑起小身子,也用两爪在胸口上噗噗拍了两下。
“好,那就辛苦夫人了!”拾来心头的一片乌云,被余年和珠珠一扫而空。
虽然要等舅舅们进京安顿后再上门,但将军班师回朝,乃是一件大事,余家庄子离官道不远,蛮可以扮成夹道欢迎的百姓,先去瞧瞧热闹。
余年听拾来说,古默特部族的人高鼻深目,肤色雪白,长得和中原人士有些不同,想来是人种不同,自从穿越来到大兴王朝,她还没见过外国人呢!
不知道会不会里面也有穿越而来的人士?
或者能跟她谈谈物理的牛顿和爱因斯坦前驱?
要是真能搞来两个物理学家,那大兴的工业革命,非得提早个五百年不可!
余年怀抱着一种兴奋之情,早午晚不时地谈论两句古默特族,搞得拾来惴惴不安,晚上一闭眼就梦见她看上了古默特的哪个傻子。
直到过了两日,余年亲眼在路边见到古默特族人,才知道自己想的大错特错。
两位张将军都是长眉凤目,面相威严,身披重甲,余年使劲看,看着和拾来没有一丝丝的相像,除了都是男的,八竿子打不着。
“呀!你和舅舅们长得好像呀!外甥像舅,一点儿没错!”
余年为了显得亲切,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还特别激动特别夸张。
拾来闷笑道:“我娘亲和舅舅们一点也不像,违心话就别说了。”
余年回头瞪他一眼,回肘一戳,早说嘛,浪费别人口水。
一众古默特人骑马与大兴王朝的将军并行,为首的那个头上一圈小辫子,的确是像拾来所说,高鼻深目,肤色雪白,一看就带有寒带人的特征。
但是这鼻子高,高得有限,眼窝深,没深到底,白么?
余年偷偷拉起袖子看了看,唔,反正男人不比自己白到哪儿去。
不知道是天天在外头晒的,还是和温带人种通婚久了,古默特人的肤色接近象牙,而非透着粉红的煞白。
这些外族人面上带有凶悍之气,虽然两边看热闹的都只是大兴的普通百姓,但他们的手还是一直放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拾来看到余年也注意到他们的弯刀,便轻轻在她耳边道:“古默特的锻钢技术极强,善于打造特殊的弯刀,吹毛断发,若是大力士,可视我大兴兵士护甲为无物。”
余年惊愕地回了个眼神,果然还是有点技术含量?
“那他们肯帮大兴,是友非敌?”
“不好说,他们以前也不老实。”拾来沉吟道。
他猜想,这次或许是因为水泥的原因,古默特族看出了大兴短期内不一定能赢,却一定不会输。
古默特部族很能趋利避害,今天和大兴交好,明日就能咬下大兴一块肉来。
拾来蹙着眉,想古默特人来大兴示好的背后或许藏着更深的原因,差点没注意到余年叫他。
“……拾来!”
“媳妇儿,怎么了?”拾来连忙问。
“你瞧那个人!”余年笑着伸手指向队伍中的一人。
原来那人在马鞍上倒立起来,又故意做些怪相,引得周围孩子大人都吃吃发笑。
“嗯,他们在草原上待得久,会些马戏不稀奇。”拾来见媳妇儿眼错不见地盯着那人,酸酸地道,“我也会,你要不要瞧瞧?”
“你会?”余年怀疑地打量他,“说大话鼻子可要变长的!”
“我真会,走,等回去我给你演一个!”
两人说得热闹,不妨道边有个孩子顽皮,往那做倒立的古默特族人马蹄下扔了一个吹起来的猪尿泡球。
马蹄一落,将那气球踩破,登时发出老大的啪一声响!
草原上的马行军打仗的经历多,却极少能踩到猪尿泡这种东西,这一声响从前没经历过,吓得那马人立起来,惊慌嘶鸣。
“糟了!”余年才说了一声,便见那马狂奔乱窜,竟往前头两名将军的马身上撞去!
事出突然,两位张将军正与古默特族的王子相谈甚欢,忽然背后一阵骚乱,回头之际惊马已经连人带马撞了上来!
大张将军目光一凝,抽出刀来,其他方法都已来不及,只有斩掉马头,才能阻拦惊马的前冲之势!
只是他还未及出手,便见旁侧冲出一个人影,伸手挽住缰绳!
“快松手!”
小张将军见他如此不知死活,急忙叫道!
这人忒胆大,若寻常马匹,力士挽住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匹惊马乃是脱欢王子副官所乘汗血宝马,耐力极强,力气极大!
一匹马便能拖动四人大车!
凭一人之力,必定无法阻止,说不定还要白搭上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