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我把少爷吃剩的鲍鱼放到柜子里头,那么老贵的东西,我怕野猫叼了去,还给加了把锁!”
厨娘哭着说,两手不住地绞着围裙,“我发誓,我早上一来的时候还看见锁好好地挂在上面!钥匙我拴在裤腰带上,谁也没碰着过,咋那么大一个鲍鱼就没了呢!”
余年见她哭得惨,便道:“你先别急,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了?”
厨娘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是!我记得真真儿的!”
她死活非拽着余年去看放鲍鱼的柜子,一个上了清漆的碗柜,平日里放贵些的餐具,还有几个煎药用的银铫子,左边放着个空碗,里面还沾了些汤汁。
“夫人您瞧,我分明就把鲍鱼放在那儿了,怎么没了呢!”
厨娘瞅着那个空碗,似乎想使劲再把鲍鱼给瞅回来。
余年怀疑是有人馋鲍鱼给偷吃了,问题是,不知道是谁偷吃,厨娘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这姓常的厨娘从庄子建成开始就在灶房做工,人品不错,从来不乱拿乱动。
若是要调查鲍鱼失踪案,第一个就得先问她,余年想着要不假装这事儿过去,在私底下偷偷调查,既不伤了面子,又能查出真贼。
“哼,说不准是贼喊捉贼!”
正当余年想说这事先算了,旁边一个烧火的妇人却冷笑着道。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是我偷吃了,又报给夫人?”常厨娘恼了,“你无凭无据的凭啥这么说?”
烧火妇人依旧冷笑:“别以为昨天我没看见,你馋那鲍鱼馋得快把鼻子尖儿都伸进锅里了!”
“我馋……”常厨娘手直哆嗦,脸变得跟她堆在墙角的紫茄子一个色,“天地良心,我要是偷吃过主家一根豆芽,就叫雷劈了我!”
烧火的妇人看她这般赌咒发誓,只扭过脸嘀咕道:“那你说是谁吃了,百十两银子也买不着的稀罕玩意儿,叫雷公给偷吃了去了?”
说到鲍鱼的去向,常厨娘又换了脸色,白着脸向余年道:“夫人,我绝没偷吃,若偷吃一口,叫我下拔舌地狱!”
话说到这份儿上,余年倒是不好轻轻放过,必须得查清到底。
要不然常厨娘头上便得常戴着一顶似有若无的贼帽子,旁人看她的眼神也会是刺向她的一根根刺。
“既如此,咱们就查查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余年拿个小凳往灶房门口一坐,搬一张条案横在前面,叫拾来在旁边使炭条把人们说的话都记下来。
“常厨娘,我先来问你!”余年指着常厨娘,“姓名,性别,年纪。”
常厨娘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好像马上要壮烈牺牲:“常三思!女的!今年三十三!”
余年再转头向拾来:“都记好了啊。”
拾来答应着,在手里一沓裁好的白纸上认真记录。
“昨晚你把鲍鱼放进碗柜里时,谁能看见,谁能作证,你放进碗柜以后又做了什么?”
常厨娘道:“满灶房的人都看见啦!就连烧火的都看见了,谁都没看见过这么贵重的吃食,跟看我端着一碗金子似的!”
“放进碗柜以后……”常厨娘顿住了,脸上浮起一片红云,“夫人,一定要说嘛?”
“说!”余年精神一振,示意拾来快记下。
“那以后我就去找任老六喝酒去了。”常厨娘细声道。
余年看向叫任老六的厨子,还没开腔,那烧火妇人先就叫了起来。
“嗨呦!你这个不要脸、没良心、烂了xx的王八蛋!你说跟老娘好,又跟哪个小狐狸精喝酒去了!”
任老六顶着一张胖脸,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什么,两个眼珠子一个盯着常厨娘,一个盯着烧火的妇人。
常厨娘跳起来,撸了两把袖子:“你说谁是狐狸精,男未婚,女未嫁,你算娘家还是婆家!我告诉你,我现在脾气好老些了,要不高低给你开个瓢!”
余年忍不住将拾来拽过来:“咱庄子上感情纠葛还挺复杂。”
拾来小声说:“比你写的戏复杂。”
“咳咳,好了好了,你们先下去,咱们一个一个问,任老六,你留下,昨晚是你最后一个和常厨娘接触,她腰上的钥匙你看见没有?”
任老六十个手指头好似十个小萝卜,叉着手道:“看见了。”
“动了没有?”
“没动——动了——没动。”
“到底动没动?”
“我解她裤腰带来着,没碰钥匙。”任老六很诚实。
余年一脸无语:“行了,知道了,甭说了,不对,我说任老六,你到底喜欢谁啊,要成亲庄子上给你出红缎子,你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哎,夫人,我晓得。”
任老六吭吭唧唧地退下,当真是一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模样。
余年又忍不住把拾来衣领子拽下来:“你说这任老六有啥好的,怎么还能有两个女人看上他?”
拾来小声道:“可能看中他人老实。”
余年不信:“老实吗?”
拾来坦诚:“不如我老实。”
这一溜地问下去,鲍鱼失窃案没进展,余年倒是找到了当侦探的爽快感。
拾来面无表情地开始在白纸上画乌龟。
最后询问对象是打杂的小子,平时这小子嘴花花,谁也不信他,在厨房里头也是最末的一个小人物,因此最后才问着他。
“昨晚你在灶房里头看着火,有谁来了?”余年问。
拾来站在她身后,一本正经地在纸上画了个小乌龟。
那小子眼珠子滴流乱转,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鬼鬼祟祟凑过去想贴着余年说话,被拾来喝止,半蹲着往前凑。
“夫人,昨晚上我看见长虫大仙啦!”
“什么……什么仙?”
余年打生下来就没听过这个仙,长虫子也能成仙,比草原上人的羊粪蛋仙都离谱!
“真的!”那小子丑得很认真,“昨个儿半夜里,我跑到厨房偷任老六留的花生米吃——您可别告诉他——听见窸窸窣窣的,这么眯着眼一瞧哪,有个老长的长虫就爬到碗柜上去,从缝里钻进去了!”
“等等,你说的长虫什么样?”
那小子比划着:“这么长,这么粗,还有四个爪!”
余年疑惑问:“我怎么听着你说的那么像——”
拾来的手迅速动着,画出了一幅小画,放在余年面前。
“我知道了,就是长虫大仙。”余年黑着脸,一把扯下那张画满了小乌龟和简笔画小龙的白纸,揉成一团扔进灶膛。
把众人都召集起来,余年大声道:
“好了,真相大白,是长虫大仙偷吃了鲍鱼,大家都是清白的,不必互相猜疑了!”
厨娘、厨子、烧火的互相看着,惊疑不定。
“长虫大仙是个啥?”
“夫人,长虫大仙还来吃吗?”
“要不要给长虫大仙设个香火供奉?”
众人还在那猜呢,余年已经默默地溜回房里,把“长虫大仙”吊起来打。
“珠珠,是不是你偷吃了哥哥的鲍鱼?”
余年一根手指顶着珠珠的小龙头,这小家伙,半夜里不但偷吃,还被人看见,装了一把妖怪。
越来越往熊孩子的方向发展了啊!
珠珠吱吱叫,讨好地抱住余年的手指头舔舔,她半夜里肚子饿了嘛,有鲍鱼吃难道要吃泡面?
此时在宫里批奏折的皇帝打了个喷嚏,谁,谁说我?
余年看她实在是闹腾得没边儿,伸手提溜起小龙尾巴来,准备打两下龙屁。
尾巴拎起来了,拾来和余昇也劝不住,珠珠吱吱叫得凄惨,结果余年下不去手。
长条条的身子,龙屁.股在哪儿呢?
三个人转着圈研究半天,看得珠珠把身子盘起来,真恼了,跟眼镜蛇似的嘶嘶吐气,还是说不上龙的屁股是在上边,还是在下边。
谁也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在京城做生意风生水起的余娘子,为了打闺女的屁股,提前动身赶往琼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