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辟谷粮,余年便拿出来,与家人同吃。
说也奇怪,这东西指头大小的绿莹莹的一颗,吃下去就觉得不饿了。
“有些像糯米团子。”余昇仔细品品,清香甘美,略带嚼劲,珠珠吱吱叫,赞同哥哥的口味。
“那么以后咱们可以不用停下来吃东西,直接赶路了!”拾来道。
余年抿嘴一笑,那可不行,辟谷粮只管肚子不管脚,该累还得累。
一家人牵了马车过桥,左右现在官兵都给吓跑了,没人收过桥费。
小村子里头独眼龙说,叫他们家走的时候绕着点宝河县,但宝河县是个大县,绕着走总得比直接从县里走多花一两天的时间。
于是余年一家还是从县中经过,只是不往中间繁华地方去,绕着城边荒凉走就是了。
走了没多远,便见一个极大的院子,里面不住传来沙沙的响声,余年觉得耳熟,不由得站住听。
“几位,来个烧饼?”
有人招呼他们。
余年闻声看去,原来一个老头子,拉着一架炉,在附近支了个摊子卖烧饼。
见他们几个看过了,老头子乐呵呵地指指跟前两张小桌子:“看几位也饿了,吃个烧饼垫垫饥?咱的烧饼香酥甜脆,好吃着呢!“
他说别的便罢了,说到饿这个字,余年一家互相看着笑,也不好说别的,看那老头子卖的烧饼不过掌心大一个,当点心吃也成。
几人当真坐下来,要了一盘烧饼,余年拿一个在手里,不忙吃,且问那老摊主:“这院里是做什么的,我怎么听着里面沙沙响声,又不像养蚕,又不像筛沙。”
这声音还挺耳熟,余年觉得自己肯定在哪儿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老摊主从炉里拍出一个烧饼来,笑道:“这院子里头做的买卖,普通人都不晓得。”
“那你晓不晓得?”余年问。
“你们问对了人了,我晓得,不但晓得,还比一般人晓得多得多。”老摊主神秘地道。
余年失笑,老头子倒是蛮会吊胃口。
她还没再接着问,那边靠院墙的二层小楼窗户打开了,一个少女伸出头来,叫了一声爹。
这边老摊主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端了一盘子烧饼过去。
“爹,今天多给几个,中午饭烧糊了,大家都不愿意吃呢!”
那少女说着,从楼上缒下一只小篮子,摇摇晃晃,一直送到楼底。
老摊主熟练地从篮子里头掏出一把铜钱,又将烧饼放进去,往上吆喝:“提起来吧,闺女!”
“啊呀,爹爹!你小声,小声,万一被白姐姐发现,我又要挨骂了!”那少女做了个可爱的鬼脸,随即将篮子收上去,窗户关上了。
余年欣赏了这一场小小的交易,只觉得很有趣味。
老摊主往怀里塞着钱,乐颠颠地回摊子来:“瞧,我闺女在里面做工,我能不晓得哩?”
“那到底里面是做什么的呀?”余年好奇地问,这会儿那种沙沙声停下了,大约是像少女说的,去吃中饭去了。
“哦呦,说起来了不得,这院子里头原本是织布作坊,后来白四爷的闺女白巧姐接过来,大刀阔斧地一番改,你猜,改成什么了?”
听他说到“织布作坊”,余年一拍大腿,她还真是女人多忘事!
这沙沙声,不就是自己个弄出来的织布机的声音嘛!
不过是因为隔着院墙,又离得远,听不清楚才闹了乌龙。
余年虚心请教:“改成什么了呢?”
“还是织布作坊!”老摊主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说了句俏皮话,“不过呀,那机器都是花了大价钱从京城里买来的,说是一架机器就能顶七个人呢!”
“七个到不了,四五个还是有的。”余年谦虚地道。
老摊主奇怪地看她一眼,继续吹嘘:“你是不晓得,那个机器,歘!歘!歘!几下就织了一匹布出来哎!还有那个纺纱机,哧溜溜溜溜溜,一晃就纺出老多老好的纱!”
他语气动作夸张逗乐,余昇被逗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你不要觉得我是讲大话咯,真的真的,那个机器老灵光!”老摊主说起来,骄傲得好像那机器就是他发明的。
余年用力点头,问:“那白巧姐买了机器,可挣了钱没有?”
“那自然挣了,还挣了大钱呢!”老摊主高兴地道,“她家最先用新机器,出来的布又匀又细,别人都喜欢买她家布,因这白巧姐生得好,又招了一院子女工做这活计,人家都管她家布叫白美人布呢。”
说完了,老摊主到底忍不住,添了一句:“她那一院子的女工,水涨船高,也都跟着加了工钱呢。”
他冲着余年眨眨眼睛,余年会意:“您家的闺女涨了多少工钱呀?”
“老多的!”老摊主得意,“不好跟你讲,老多的!”
余年见到老摊主那副又自豪又窃喜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扶着拾来的肩闷笑了一阵子。
这就是机器出现的意义了吧。
让人们更省力,更幸福。
“不过呀,”老摊主的脸上又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家作坊出货太快太好,把县里别的布坊挤兑得厉害,又不是谁都舍得买一套新机器,三天两头有人闹事来,总归女人做生意,难啰。”
正说着,忽然摊子上几人听见院里闹了动静,好像有女人尖叫。
“怎么回事?”
“去看看!”
余年吩咐一声老摊主看好他们的马车,拾来把儿子往肩膀上一抗,几人便绕过去,看白家作坊出了什么事。
他们刚转过去,就见几名衙役用绳子绑了一串女人,往外牵着走。
余年一眼见着老摊主的女儿也在其中,忙追上去问衙役:“敢问几位大哥,这些女人犯了什么事?”
衙役冲她犯了个白眼:“有你什么事,走开,一边去!”
“大哥,您给我们说说吧。”拾来给衙役塞了一块碎银。
衙役诧异地捏了捏大小,笑道:“你这一家子,有意思。好,我就告诉你们,治鳄大人说了,这几个女人八字合适,叫拉了去,明日祭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