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鳄大人脸色一沉,小酒杯放下来了。
“你看看,不爱听,不爱听我也得说,你不会驱鳄,但是会敛财啊!”宝河县令手指头点点戳戳,“这几年你凭着装神弄鬼的本事也给咱侯爷挣了不少个呀!头号得力干将,不是你是谁?”
治鳄大人脸色一柔,小酒杯又端起了来了,这话他爱听。
“还仰仗各位大人帮忙。”
宝河县令摇了摇头道:“嗐,虽说是你长处不在驱鳄,可宝河县当真需要驱鳄,你别急,这几个人若有真本事,咱们就给他安个罪名,把这本事,偷梁换柱。”
宝河县令将两杯酒换了一换,笑道:“换到你身上来,岂不是妙?”
“妙、妙、妙!”治鳄大人击节赞叹。
几人推杯换盏几番,宝河县令又叹道:“不知侯爷到底什么时候起事,我在这小小的宝河县,当真是呆够了!”
治鳄大人笑道:“急什么?侯爷自有安排,我等只要把东西备足,开场才好唱戏。”
“说的也是,喝酒喝酒!”
第二日。
驱鳄地点仍定于宝河县桥上。
驱鳄大人先到,仍是好大的排场,吹吹打打,六抬的竹轿子,小厮随侍身边。
来看热闹的宝河县百姓也来的不少,就在桥边伸着头看,若说原来自然是怕的,万一鳄鱼扑到岸上来伤人可如何是好,但今日有两方驱鳄,就算一个不灵,还有另一个的吧?
因此来看的人特别多。
而那几个说要用来祭鳄神的姑娘也栓成一串,叫衙役看守着。
等人群攒动,余年一家还未到来。
“你们说,他们会来吗?”其中一个女子小声问旁边的人。
“他们不来,我不怨他们。”
“我知道,我也不怨。”
“你们哪,就别想啦,他们必定是当时逞口舌之快,结果末了想一想,害怕不敢来了!”看守女子们的衙役笑道。
“害怕又怎么了,有本事你别害怕,一会儿和我们一块下水!”
烧饼摊主的女儿最是牙尖嘴利,张嘴便不饶人。
“你这刁妇!”那衙役伸手想打她,忽然旁边伸过一个烧饼来,他迷迷瞪瞪地接了、
怪香的呢。
一个老头子捧着一箩烧饼,满脸赔笑:“官爷,官爷,小女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
“爹。”
“傻女儿,别人来捉你,你不晓得跑呀!”老摊主心疼地责怪女儿,“小慧,爹寻了些钱来,一会儿咱们一块给治鳄大人说说好话,赎了你。”
“爹,你到哪里弄来钱,咱家又没有钱的亲戚。”
“我把烧饼炉子当啦。”老摊主见女儿又要发急,连忙道,“莫急,治鳄大人要了钱就不要人,有人就能挣来钱,以后你再给爹挣个大炉子便是。”
见余年那边迟迟不来,治鳄大人便故意提高了声音同县令道:“莫不是害怕,逃了?”
本来百姓们对外来的驱鳄人就没信心,见余年没到,也不断猜测是不是害怕跑了。
“来了来了!”
人群边缘一阵喧哗,便似有一根杆儿,左一怼,右一扫,中间让出一条道,走来了三个人。
治鳄大人揉了揉眼睛,旁边那个是昨天口出狂言的小妇人不假,那走在旁边,珠光宝气,一身华贵衣衫的,是她那个土老帽相公?
只见余年穿的不过普通细棉衣裳,拾来却被打扮得格外贵气逼人,天水碧外罩一层玉色纱衫,领口袖口以银线绣的海浪纹花样,腰间头上皆用深蓝宝石制成配套的腰带顶冠。
“哦呦,活脱脱一个仙人下凡呀!”人群里不知哪个无知妇孺说了一声。
也不知哪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道:“可不是,这才像是治鳄大人的风范。”
“就是,看人家走那两步,一看就很有本事很有才华的!”
治鳄大人眼睛都嫉妒红了!
怎么这么张人皮子就没长在他身上?
若是他也生得这般模样,能省下多少口水,多骗来多少钱财?
生在这个土老帽脸上,亏死了呦!
哼,就算架势摆得足,本事未必有!
“那便开始吧。”宝河县令道。
“远来是客,你先请。”治鳄大人傲慢地一伸手。
“客随主便,请。”拾来推辞,伸手亦比了个手势
治鳄大人便不再让,抖了抖身上道袍,好不威风。
立时有人设上香案,治鳄大人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舞了一阵子,手里捏个剑诀,往桥下道:“众鳄听令!”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答应今天比试,是因为我确定空间里有鳄鱼,这个什么治鳄大人凭什么把比试定在今天,难道他能看水象,知道今天有鳄鱼出没?”
余年悄声向拾来道,她当时也打算将赌约定在第二天,因此治鳄大人说到她心里,她并未想太多。
现在看来,却有几分古怪。
“是鳄龙!”
“真是鳄龙,你们快看!”
“可不是,两条呢!”
余年被众人的叫声吸引,也看向河中,只见两条比人略长些的鳄鱼浮在水边上,露出一小截枯木似的皮肤,缓缓往岸边游来。
“急急如律令,众鳄听令,不可上岸,回!”
治鳄大人大呼小叫一番,还真就把那两条看着略小的鳄鱼给喊了回去。
“哎呀,治鳄大人真厉害啊,连鳄鱼都能指挥!”
“昨天为啥他不能叫鳄鱼回去?”
“你没见人家得提前准备好了做法用的东西,昨天那情形,神仙也措手不及嘛!”
余年听着议论,仔细看着那两条鳄鱼僵硬的游泳姿势,脸上逐渐浮起了一个了然的笑。
这也就是人们被鳄鱼吓破了胆子,才叫治鳄大人给糊弄过去。
瞧那鳄鱼,爪子动得僵硬,嘴巴旁边还有一支竹管,这会儿要是跳下个小孩儿去,立马就能揭穿他们的把戏。
实在不高明的很。
余年嘴角微勾,看那两条鳄鱼还没游出人们视线,偷偷在拾来耳边说了两句,便拉着余昇追着那两条鳄鱼去了。
“大人,他若完了,我就开始了。”
拾来冷冷的嗓音向宝河县令道。
这可又把治鳄大人给气坏了,什么叫他完了?你的嘴是借来的,多说两个字要钱哪!
“唔,你也试试吧。”宝河县令不大在乎他言辞不敬,只是冲着河面比了比。
拾来点点头,将一支竹笛横置于唇前。
此时此刻,忽有一股微风吹过,拂起拾来的衣角,笛,青翠,人,清贵。
虽说宝河县是大县,百姓颇为富裕,但再怎么富裕,也不过是东家裁了件缎子袄,西家打了只金头钗,像这种要气质有气质,要品味有品味,要模样有模样的贵公子,一年到头也未必见到一个呀!
一幅玉人吹笛图,看得众人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