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道士哭哭啼啼地把脸擦了,竟是个极漂亮的少年模样。
唇红齿白,眉长眼大,笑起来人畜无害,有那么点儿“妖道”的意思。
他捂着头,哼唧道:“我们这里干这行的都叫仙师,我也不是故意吹牛……”
“药玉,你还有多少?”
余年不跟他废话,开始审问。
“有一些些。”漂亮小道士眨着眼,脸上带着笑,冲着余年使劲讨好。
他看出来了,余年是这伙人里头做主说话的,旁边那个傻大个儿半天也没放一个屁。
“好好说话,大男人用叠词恶不恶心。”拾来踢了他一脚,余光看了媳妇儿一眼,见她没有阻止,心中大悦。
傻大个儿不放屁,打人倒是很会。
“我有,你要嘛!”道士粗声大嗓。
拾来又踢了他一脚:“嚷嚷什么,我们耳朵都没坏!”
道士委屈地看他一眼,怎么自己洗了脸以后,这男人就跟看自己有仇似的?
他哪知道,拾来对于媳妇儿感兴趣的男人,但凡有几分姿色,那是一律平等地红眼病。
“别闹,我问你,要你专门烧药玉,你烧不烧得出?”余年制止了拾来,接着问道士。
“能是能。”道士老老实实地道,“就是不一定烧成什么样的。”
“不要紧。”余年笑道,“多试试,总归能出来。”
她站起身,郑重地向那道士问:“未请教姓名?”
“祝大为,大有作为的大为。”道士见她正经,也连忙站起来道。
“好,小祝师傅,只要你好好同我合作,我包你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余年以利诱之。
小祝道士听她这么说,并不吃惊,反而沉吟了一下,才问:“嗯,仙人跳吗?”
“我让你这辈子跳不起来!”拾来暴揍了他两拳!
余年扶额,这位小道长坑蒙拐骗沉浸许久,有些改不过味儿来了。
不过,既然有了技术人员,她要办玻璃作坊,便成功了第一步。
她看了一眼被拾来揍得鸡飞狗跳的道长,忍不住道:“差不多行了!你别老打他脸!”
第二日。
余年手持御史金牌,寻到沣州府衙,请沣州府协助建玻璃作坊。
她这次也学乖了,先把金牌拿出来,免得有本地的地头蛇来找事。
此外,寻找合适的制作玻璃的材料,若是有官府支持,也能省好大的劲儿呢。
沣州知州马令峰为人倒也和气,说话软软和和的,就是什么也没个准话。
“哎呀,建玻璃作坊,这不好办哪,玻璃是什么,本官从未见过。”马知州悠悠地道。
余年耐着性子道:“大人,玻璃可以替代海月当明瓦,若能烧制出来,必定于经济大有增益,若是照现在这么下去,不出一两年,恐怕沣州附近海域的海月,便要灭绝了。”
“灭绝?那又有什么要紧呢?”
余年被他反问得一愣。
是啊,有什么要紧,对于穿越前学过生物知识的余年来说,海月的存在很要紧。
每一处海域中的生物,都有其存在的原因。
但余年要如何说,这位慢腾腾的蜗牛知州才能明白生物链的道理?
“不要紧的嘛,沣州没有海月,可以从琼州买,琼州没有,别的地方也会有,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余年见他一嘴的道理,自觉从这个角度说不过他,便将心比心,从马知州的角度出发。
“大人,难道您就不想沣州多收税?民生经济增长?这也可以作为政绩!”
马知州瞅她一眼,嘿嘿乐了两声:“余女史,我听说过你,皇帝下旨免了你的商税,你在哪儿办作坊都不交税,我留你在这发展经济,发展的是你的荷包,不是沣州的经济。”
嘿,这人还挺油盐不进。
余年咬得牙根痒痒,只得暂且把这事抛下,再拿另一件来罗唣。
“大人,我来沣州,瞧见很多贫家女儿缠小脚,女子缠脚,行走不便,也不方便做事。”
“啊呀,你怎么管这么多?”
马知州把嫌弃的话都说得软绵绵:“缠小脚嘛,民间流行的玩意儿,官府哪里好出面制止呢。她们自己喜欢缠脚,本官有什么办法?”
余年见这人实在是个老油条,只得告辞出来。
两件事是一件也没办成啊。
她坐到小摊上,垂头丧气地要了一碗小圆子,忽然有人在她头上点了一点。
余年抬头,一笼生煎放在了她跟前。
底金黄焦脆,皮雪白,上头还撒了绿葱花和黑胡麻。
余年二话不说就戳了一个吃,还真不错,鲜肉生煎比她做的蟹黄包另一个味。
“好吃吧?”拾来笑问,他领着儿子在外头等着,吃了一圈小吃了。
“娘,这个可好吃了!”余昇捧着脸道。
“嗯,好吃,小昇真会心疼人!”
“我出的钱……”拾来嘀咕一句,“事办得如何?”
余年扁扁嘴道:“还行,挺客气的,就是没准话儿。”
“我方才打听了,这人在官场上有个雅号,叫马二婶子,为人油滑,谁也不得罪,你要是想办事,但凡有那么一丝丝的风险,”拾来用大拇指和小拇指一捏,“给他送钱都不好使。”
“所以啊,你别看他没什么政绩,可也没什么缺处。”
这不就是不作为吗?
余年穿越前也见的多了,谈不上坏人,也谈不上好人,有好事,他准上,有坏事,他避开,要办事,他拖着。
“行,咱自己干。”余年咬了一口生煎,把酒酿小团子推给拾来,含含糊糊地道,“等有好处的时候,鲜花盛开,这位大扑棱蛾子自己就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