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大吃一惊,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只见小祝脱了道袍,作小厮打扮,但他生得漂亮,是一个漂亮小厮。
“你这是做什么呀!”余年叫道。
“我和你一起走!”小祝抱着包袱,见马车走近,便凑上去。
谁知拾来一马鞭抽过去,把小祝抽远,又在马头上甩了个响鞭,随即马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余年伸出头,往后看,只见小祝抱着包袱,坚持不懈地追着马车跑,全不顾扬起的灰尘,一个不当心,摔倒在地上,好像哭了似的。
“你停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余年有些担心,叫拾来停车。
“为什么要停,为什么要说话,要说什么话?”
拾来不仅没有停下,还把车赶得更快了。
“他摔倒了!”余年嗔道。
“你心疼了?”
拾来把鞭子甩得啪啪响。
“不是,你……他万一一气之下跑了,咱们作坊怎么办?至少要哄哄他呀!”
余年想着小祝年纪轻,对比自己大又温柔的女性有好感也没什么奇怪,等他年纪再大些,自然而然就知道和自己年貌相当的女孩才是最合适的。
拾来听了这话,倒是拉着马一拐弯,滚滚烟尘扬起,一溜烟又奔回了小祝身边。
小祝本来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当真急得哭出来,再见马车转回来,又高兴地笑出来。
拾来看他被土灰沾得脏兮兮的漂亮脸蛋,心里痛快极了,冷冷地道:“你签了契书,要在沣州好好经营玻璃作坊,怎能随便跑出来?”
小祝不管他,带着哭音叫余年:“姐姐,姐姐,你带我一块好不好?”
车帘一动,余年下车来,递给他一条手帕,叫他擦擦脸上的灰。
小祝还以为她同意了,正要笑,却听着余年道:“小祝,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要。”
“我、我很重要?”小祝结巴着重复。
“是,我虽然办了玻璃作坊,却暂时不能亲自经营,虽然办了工读学校,却一时无法好好教导学生。”余年认真地道,“你人聪明,又有本事,我觉得能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你才离开。”
小祝被夸,心里喜滋滋的,结果又听余年说下去。
“可是你现在跑出来,我不能安心地在外办事,总是担心沣州的作坊和学校,这可怎么好?小祝,我只信得着你,你能不能帮姐姐,把这两件事办好?”
余年郑重其事地问。
小祝被她夸得迷糊,连连点头:“我能,我一定办好。”
“小祝真是好孩子,等我从琼州回来,你想要什么礼物?”余年微笑着道。
“什么也不要,姐姐人回来就好。”
小祝微红着脸道。
“好,你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小祝连连点头,被余年的糖哄得不知东西南北。
拾来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说,待余年与小祝告别,再次驾车离去。
离得好远了,回头还能看见小祝站在路边用力挥手。
“你倒是会哄人。”拾来酸酸地道。
余年在车里坐着,搂着余昇和珠珠,轻轻一挑眉:“待得空我也哄哄你。”
拾来甩一甩鞭子:“我好哄得很,你不来哄我,我自己也哄自己。”
行得数日,进了永闽地界,一日日的天气愈发热了起来。
“娘,我好热,原来南边夏天来得这般早。”
余昇早就穿不住夹衣,余年给他换了单衣,还觉得热,只好又换了葛布做的短衫。
一行人因天热得难过,便只上午赶路,下午休息。
饶是如此,赶路也成了苦不堪言的一件事。
就连珠珠都打蔫,把余年心疼坏了,她估摸着是从凉到热,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便叫拾来寻个借住的地方,一家人休息几日再接着往南边去。
她说了这话没一个时辰,拾来看见路边凉茶摊子,赶紧停下,叫媳妇儿孩子都出来喝碗凉茶。
他心里以为凉茶是在井水里湃过的凉饮,第一碗茶水接到手里,摸着温温的,看着黑乎乎的,不像好茶叶,他便皱了眉头。
但环顾四周,人人都喝那黑茶汤子,他再看余昇热得小脸发红,便将第一碗递与儿子,叫他喝两口解解暑。
余昇接了,也顾不得别的,狠狠喝了一大口,狠狠吐了出来!
“娘!娘!你别喝这个,有毒!好苦!好苦!”
余昇伸着舌头,嗷嗷叫苦,刚才一口灌进去,热还在其次,苦得简直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他这样子,旁边的喝茶的人都笑了起来,满嘴永闽方言,余昇听不懂,愈发着急。
余年连忙接过碗尝了一口,果然苦得跟苦药汁子似的。
她却放下心来,安慰余昇:“小昇莫怕,这茶是本地药茶,苦虽苦些,没毒,还对身体很有好处呢。”
原来永闽地方的凉茶不是指的温度凉,而是说用来煮茶的药材清凉去火。
虽然苦,却着实合适在热天喝上一碗,凉一凉心头燥热。
余年叫着相公儿子,坐到阴凉地方,又要了两碗凉茶慢慢地啜,瞧着人不注意时,还给珠珠倒了一小盅。
拾来刚才也喝着苦得要命,眼看余年神情自若地喝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和媳妇儿同甘共苦,哪知喝着喝着,仿佛肠胃里有一道凉丝丝的风,比刚才烦躁欲呕的情形好得多了。
“你们系边度人?”旁边桌老翁端来一碟凉果,让余昇吃。
“北边来的,老伯你会不会说官话?”余年听他们说的和穿越前南方的方言略有相似,便试着回答。
“会说一点,妹仔你慢点讲。”
余年闲聊两句,又问:“附近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我们走不动了。”
那老翁笑呵呵地道:“还得五十里才能到县城,我家里住五里外渔村,家里有空屋,你哋可以到我家嚟住。”
余年看看自己一行,又热又累,实在需要休息,当下决定,就借住两天老翁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