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余年想问苟老三难道不是烧死的,而是在火势起来之前就被杀?
她没问出口,外面便大踏步进来一人,高声道:“苟家死得怪!”
余年循声望去,正是拾来,这几日她安排拾来在开发区各个作坊巡视,不料他也听说了苟家被烧死。
“你来得正好,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余年将手里的箭头递了过去。
拾来接过,脸上随即浮现出惊讶:“这是什么做的?”
“连你也不知道?”
余年有些失望,她知拾来曾做过暗卫,称得上兵器材料百晓生。
要是拾来也不知道,那怕是整个河津县都没人能知道了。
“唔,怪得很,这箭头有手掌长,却只有三四分重,到底是从何处得来?”
拾来将那箭头看了又看,摇摇头道。
“你不知?”
余年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刚刚拾来还叫着苟家死得怪,这会儿却又全然无知似的。
“我应该知道?”拾来茫然。
“这枚箭头,便是从苟家火场中得来。”余年简单解释过,再问,“你说苟家死得怪,怪在哪里?”
拾来将箭头放下,仍忍不住看了两眼方道:“我没去他家,是听作坊里人说的,饼干作坊里头有个妇人就住在苟家附近。”
“今日她来上工迟了,恰巧我正在饼干作坊中,管事生怕我以为工人管得不严,便将她揪过来,特意骂了一通。那妇人便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来晚的,昨夜邻居家烧死了人,她怕自家也被连累,检查过火都灭了才迟到。”
“媳妇儿,你晓得哪里怪?这妇人平日里总爱睡不踏实,昨夜里也一样,可她一丁点火烧起来,或是苟家求救、救火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四更天,他们闻着一股火烧火燎的味儿,才跑出来,看见苟家烧掉了半截!”
余年听他说完,眨了眨眼:“如此说来,苟家会不会是先被杀,再毁尸灭迹?”
“很有可能!”拾来支持媳妇儿的一切想法。
“县尊,不如叫仵作仔细检查检查苟家的尸体,瞧瞧是不是另有文章。”
“好,我正有此意。不过……”
余年道:“县尊但说无妨,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县令苦笑道:“县里有两年没出凶杀案,仵作前几日说要回乡探亲,我想着他留下也没用,便准了假,原先的老仵作,眼神又差,手又抖,待要在县里寻几个大夫行仵作之责,只怕时间要略久些。”
“那倒无妨。”余年道,想了想,笑道,“回头你问问云书来,要是他敢,叫他一起练练胆子也成。”
告别梁县令,拾来陪着余年往自家宅子走,路上絮絮地说了些自家杂事,才忍不住道:“你为何让梁县令找云书来?”
“难道你想做?”余年好笑。
“哼,我看他已经胆大包天,何用练胆子?”拾来想到云书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径,就恨得牙根痒痒,“觊觎有夫之妇数年之久,哪里还有比他色胆包天的人?”
“别说了。”余年捏了捏他的手。
“为什么不许我说,我就要说,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媳妇儿你今天不骂他,我就不回家!”
拾来干脆不走了,双手拉着余年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云书来这混账东西死缠烂打没完没了,从北跟到南,从南跟到北,好像跟得够久,媳妇儿就会接受他似的!
去他大爷的,要是这般说,看门的都成了房主人不成?
平时他装聋作哑,只为了在余年面前显得大度豪爽,但今天,余年必须得给他一个态度不可!
余年不骂云书来,他就发疯!
“你说,你说云书来是不是个小贱人!狐狸精!”
余年咳嗽一声,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别这样。”
“别哪样?”拾来觉得发疯有用,继续发疯,“他天天那样,还不许我这样?我不管,你快骂那个狐狸精几句!”
他发疯发得得意,没成想斜前方有人呵呵大笑,迎了过来。
“哎呀,真没想到,余提督和相公真恩爱啊,在街上就这么有情趣。”
拾来一愣,转头看向来人,乍看只觉得面熟,猛地想起,这不是云书来的大爷吗!
云大老爷结结实实的是云书来亲大伯,京里人称云大老爷。
平日里云大老爷半步不出京城,怎么今儿跑到河津县来了?
余年不露声色地打量他一番,见他面上有几分风尘仆仆,身边又只跟着一个随从,带的随从也貌不惊人,很不像平时的作风。
“云老爷,您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想起到穷乡僻壤来?”
云大老爷呵呵笑了两声:“有余提督在的地方,哪里是穷乡僻壤,分明是风水宝地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双手往脸前归拢归拢,好像要把宝气都吸进去似的。
余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知道他一定是有事,静静地笑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然,云大老爷见余年不吭声,只好主动神神秘秘地向她说:“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件宝物,想叫余提督品评品评。”
自余年当上提督起,因管着海外贸易,向她献宝的人实在不在少数。
不过云大老爷在京城中,见惯了宝物,连他也说是宝,必定有些特殊好处。
余年也不再抻着,伸手引他进自家宅子。
才一进门,云大老爷便一副神神叨叨,又想立刻给余年看宝物,又生怕别人瞧了去的鬼祟模样。
余年觉得好笑,在他要求下,引他进了最后一层内宅,在书房坐下,这才开口问。
“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叫云老爷都稀罕成这样?”
云大老爷先不说,而是左右看看,掀开窗格往外看,再合上,仔仔细细插上窗闩,检查一番是否结实。
弄完窗户还不算,他又打开门,跟个大海龟似的伸长脖子,打量一番门外,鬼头鬼脑缩回脑袋,将门好好闩上,还搬了一盆草花抵在门后。
余年把他这番做派看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云老爷,到底是什么宝,你快取出来瞧瞧吧!”
云大老爷惊慌地转身,冲她竖起一根食指发出嘘声。
要是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子这般作态,自然是娇俏可爱,可云大老爷一个半老汉子,再竖着手指,便肉麻恶心得要命。
余年紧紧攥着手,和拾来对视一眼,都觉得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云大老爷要是再推三阻四,拿乔作态的,她就要叫拾来把他踢出去!
“喏喏,你不要急,当真是宝物,被别人见着了就糟糕了!”
云大老爷好容易忙活完了,叫跟进来的随从放下一个小包袱,一层层解开,足有七八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