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戌时,月色已然攀上屋檐,散落在一处处角落,此时的街道上行人已是极为稀少,步行之下,东方朔亦是没有见到行人。
从尚谦府上的后门出来之后,他便是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后墙的一处隐蔽之处。
此地上有参天之树遮天蔽日,下有石阶墙阁飞槊其间,倒可说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的最佳位置了。
脚步一顿,未过多时,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声轻微的脆响。
转身之间,前方的栋椽之处便是露出一个身影。
在黑夜的掩护之下,两个人的身形都被湮没在这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之中,此时恐怕就算是两人最为亲近之人,都难以认出两人究竟是为何人。
“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东方朔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面前的黑衣人摇了摇头,而后将自己身后的东西递到东方朔的面前。
“主人,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接过对面递来的东西,东方朔验看一番之后便是发现并无缺漏,于是抬起头来轻声道:
“很好,你就在蛮夷邸的墙外等我吧。”
“是,主人。”
一声声脚步逐渐遁去,东方朔也是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略做调整之后便是趁着夜色摸进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之中,几经穿梭,便是到达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
蛮夷邸外,此时依旧是火光明亮,即便是站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依旧是能够听到其中传来的阵阵声响。
这是声音显然不是汉人所言,可作为语言专家,东方朔自是能够清楚的听出这是匈奴人的语言。
从蛮夷邸的后方绕行过去之后,东方朔便是翻身进到了院内。
“咚!”
一声闷响之后,东方朔的脚步刚刚落定,身边立时便是围过来了四五个手持刀刃,身着异服之人。
不用猜,仅是看着衣着长相发饰,便是能够清楚的辨认出这些都是匈奴人。
显然,这些人早已经是在院内等着自己了。
“难道车臣单于的左膀右臂,威名赫赫的浑邪王就是这样对待深夜而来的客人吗”
东方朔看着直逼自己眼角的刀刃,眼神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只是冷笑一声,而后看向了闪着星星火光的里屋。
几息之后,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姿挺拔,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此人行步之间一错一顿,脚掌踏地之时更是浑厚有力,若是对军旅之人有所了解,便会一眼看出这是一个行军打仗之人。
虽是未曾谋面过,但见此人出来之后身边之人都是对其躬身行礼,两侧还陪伴着两个侍从,足可见其身份之高贵了。
如今在这京都城内,能够惶惶然居住在这蛮夷邸中的匈奴国身份高贵之人,无须多想也知就是那浑邪王。
一步步从石阶之上踏步而下,一阵酒气便是扑面而来,待浑邪王走近之时,东方朔便是能够清楚的看到其脸上的红润之色。
显然,他们方才应该是刚刚饮过酒,看起来还喝了不少。
走到东方朔身前的浑邪王顿住脚步之后,便是甩了甩自己的头,然后用力的撑大自己的眼眶,终于是看清楚了面前之人。
可眼神刚一落在东方朔的身前,还未细细打量,浑邪王便是一惊。
这一惊之下可是把他吓得不轻,甚至这三分酒劲都是刹然消失。
只见东方朔头戴尖嘴鸟头状之帽,其后沿坠着长长的类似狐狸的尾巴,身上披黑熊皮,脑前方还挂着铜镜,腰间的皮革之上紧紧的系结着用毛毡制成轻坠。
此番衣着服饰,旁边的匈奴侍卫甚至自己两个匈奴贵族的随从肯定是认不出的,甚至都不一定听说过。
就连浑邪王自己,也只是听兄长车臣单于和父亲老上单于提到过这样的服饰装扮。
即便是匈奴国现存的古籍之中,亦是很少还有记载如此年代久远的觋师服饰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穿着这样一身古獯鬻族觋师的衣物装着”
听到浑邪王的文化,东方朔一拂衣袖,轻笑道:
“此前在竹简之中,我应该叙说的很清楚了吧,想必您已经对我比较了解了,若非如此,又怎会在这深夜之时等着见我呢”
“大家都是聪明之人,您又何必如此试探于我呢”
东方朔言罢,便是笑着看向面前的浑邪王,神色之中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紧张,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他此番前来可以说已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以即便是直面这声名赫赫的匈奴国浑邪王,他亦是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说到底,在这大汉朝京都腹地之内,光是护卫这京畿之地的兵士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莫说浑邪王此行而来随行之人不过区区数十人,就算他带领上万的匈奴军队奔赴而来,也绝然不可能在这京都城内有所作为。
所以退一万步来讲,东方朔也是完全不惧他的。
既然心中无惧,自是不会被其气势所怖。
眼见东方朔神色如此轻松,再看看他身上这身装扮,此时的浑邪王戒心基本上也全然打消了,挥了挥手,便是将身边的侍卫和随从打发走了。
“里边请吧。”
落座在毡席之上,浑邪王便是从不知道何处摸出了一卷竹简,将其放置在两人的面前,而后道:
“先生这份竹简是何时留在我们所住的营帐之处的”
东方朔笑着摇摇头,用两只手挡住了浑邪王递过来的马奶酒。
这陶碗都不知道被几个匈奴用过了,纵然他没有那么严重的洁癖,也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等到浑邪王将手上盛满了马奶酒的陶碗拿开,东方朔这才开口道:
“您是昨夜到的城外,天黑之时便安置好了营帐,我自然就是那个时候将竹简放置好的。”
听闻东方朔所言的浑邪王此时脸上也是有些疑惑,将陶碗置于一旁,便是看向了东方朔。
他们此番出行乃是绝密之事,一行人悄然出漠,丝毫没有声张,一路行来也是掩饰身份,非常的低调,东方朔怎么恰好就能在那个时候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