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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了忽然先问道:“大小姐,如果在上午的登坛仪式上,老衲一意孤行,让你当上了圣女,你会记恨么?”

听到这个严肃的问题,作为小辈的文菁很想给出一个安慰他的回答,但这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幸福。她紧咬着嘴唇,小声却又坚决地说道:“会!如果那样,我也会恨爹爹一辈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尘了觉得既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执意让文菁当圣女会恨自己,对此他已经做好了长足的准备,甚至之后派人杀了自己也绝无怨言;意料之外的是她态度竟然如此坚决,会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起怨恨。

尘了仰天长叹道:“所幸,在最后的关头老衲改变了主意,前后一错再错的举动,还望大小姐原谅!”

听他吐『露』自己的心声,徐、文二人心中一怔:“难道自始至终都是尘了在从中作梗么?”由于实际并没有当上圣女,文菁心下已经原谅了一大半,便道:“特使,你为了振兴明教的本意是好的,我可以理解……”“不,不,不!”尘了一连说了三个“不”字,懊恼道,“老衲真是糊涂透顶!”

“不过,特使有没有想过,放出那样的流言之后,若是没有人收场,岂不会造成全教人心惶惶?”唯独对这件事,文菁还是十分不解,故此相问。

“什么流言?”尘了同样是一头雾水。

文菁见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下也是疑『惑』不已,问道:“难道立圣女的流言不是特使放出的?”

尘了双手合十道:“老衲虽然愚蠢,但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听到这句话,文菁感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如果不是尘了放出的流言,那分明是有人在故意这么做,想必目的就是在于离散人心。

“那之后的事情呢……”文菁尝试着追问道。

尘了无奈地点了点头,讲述道:“老衲得到了立圣女的消息后,也没有管真假,一心就想着这是振兴本教的好机会。于是,在不让别人知道的情况下,以教主的名义向杨兄弟传了把你护送回来当圣女的命令。虽然此计没有成功,但等到大小姐自己回到总坛,说了演一场戏的方法后,当时老衲心中是狂喜的,决定来一场假戏真做!”

“那我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计划的?”很显然,文菁关心的是父亲在整件事情里面的态度。

“大小姐,你就不要怨教主了,一切都是老衲的主意。你对我们说出演戏来度过难关之后,老衲当晚就找到了教主,让他狠下心来把你就此推上圣女之位,他当时并没有同意,只是有些犹豫不决的神情。昨夜,老衲再次拜访了令尊大人,这才勉强说服,他也仅仅是同意在今天的登坛仪式上不干涉老衲的所作所为,但也绝不会推波助澜,仅仅是旁观而已。所以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老衲主导……”说到最后,尘了又是一声长叹,摇头不已。

听完他的讲述,徐、文二人这才明白中间的缘由。徐晟问道:“那特使为何最后一刻放弃了这种想法呢?”在他看来,距离目的已在咫尺时放弃未免有点不可思议了。

“说来也奇怪,老衲最后那一刻,看到了大小姐一双清澈而又充满忧伤的眼睛,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像是鬼神差使般地说出了‘不宜当圣女’的话!”尘了道出了实情。

徐晟心中感慨道:“看来还是菁儿的魅力使然!是啊,如果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一位少女推向火坑!”

三人各自陷入了沉思。许久,尘了才问道:“大小姐,你原谅我们了么?特别是令尊大人,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文菁挤出一丝略带勉强的微笑,说道:“既然对我没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如今更重要的,是要找出这个放出流言的人,毕竟他才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此言甚是!”尘了若有所思道,“究竟是甚么人在扰『乱』本教?”文菁问道:“敢问特使,您最先是从谁那里得到这个立圣女的消息的?”

这一问,倒让他一下子愣住了。徐晟心中疑『惑』道:“难道这消息也是他放出的?只是不便于明说吗?”尘了仰天长望,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从京师回来后,就隐隐有立圣女的消息,后来愈传愈烈。不过究竟是谁第一个说的,实在是记不得了。”

文菁心想:“听姨姨讲,方七佛是前代仅有的几个存活下来的明教领导之一,对本教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不太可能主动传出搞得人心惶惶的消息。看来从这儿追本溯源的线索是断掉了。”她想着如果问不出什么头绪,道不如先去了解一下炉峰山之事,毕竟这还是阻碍她和徐晟的一大因素。想到这里,文菁淡然道:“特使记不住了也无妨,我再从姨姨那里去问问。”

二人出了小屋,来寻方百花。没几步,就见她气呼呼地走来。她刚刚数落了一阵文范嵩和尘了之后,心里想想还是气不过,准备回来重新理论。见到徐、文二人像是从那小屋里出来,心中更是气不过:“这倒好,你们两个先找了小丫头谈话了!”神情也变得不自然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小丫头,你爹和你说什么了?”

“我爹?”文菁微愣道,“我爹并不在啊,是特使唤我过来的。”方百花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不要多想,姨姨一定会从你爹和特使那儿讨回公道。”

文菁道:“姨姨,此事过去就过去了,毕竟特使也是一心向教,只是太急功近利了些,后续找出那个放出流言的人就行了。”方百花显然是还没有消气,愤愤不平道:“他那是为自己开脱,小丫头你就这么轻易相信了?”

文菁思量着查访血洗炉峰山一事要紧,便道:“姨姨,先不说这个了,你能帮我个忙么?”方百花见她避而不谈眼前之事,不禁诧异道:“什么事?”

面对着越来越接近的真相,她却是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趁……趁着五行旗都在,你可……可以把他们一个个都叫……叫过来吗,我有事问他们。”

“那五个掌旗使?”方百花确认道。“不错!”文菁的声音变得更小了,指着旁边另一个小屋道:“就在这里,让他们一个个单独进来,可以么?”

虽然不知道她想问什么,方百花还是照办着去寻五个掌旗使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徐、文二人进屋等待。相顾无言,各自的心意都在眼神中。徐晟紧紧握起她的手,让彼此的目光都坚定了许多。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文菁心中默念道:“既然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不如让这一切来得更痛快些吧!”她缓缓抬头,见第一个进来的是吕锵,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吕叔叔是不会说假话的,就看他的回答了!”

“大小姐,你找我?”平时沉默寡言的吕锵一反常态先开了口,让文菁更是心中一紧,到嘴边的话愣是给咽了回去。他的发问也让二人无所适从,不知从何问起。

吕锵见二人一脸尴尬,又开口说道:“既然只有你们二人,有一事属下倒先说一说。”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文菁的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吕锵要主动讲述血洗炉峰山一事。

吕锵转向徐晟,眼神中有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缓缓启口道:“徐少侠,我——曾经见过令尊!”

文菁已然闭上眼睛,准备好接受“五行旗血洗了炉峰山”这样的事实了,猛然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惊奇道:“吕叔叔,你见过徐大哥的父亲?”

吕锵点点头到:“严格来说,只有两面之缘!”简单讲了二十年前在江南和徐宁偶遇的过程。虽然二人的心思并不完全在此,但也仔细听了全部。

吕锵感慨道:“当年,就是在杭州,与七佛大哥的不期而遇让在下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如今,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我们再也看不到了,包括令尊大人。”徐、文二人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要不是听他说起,永远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过了一会,文菁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吕叔叔,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今年的一月二十日你在什么地方?”

“一月二十日?”吕锵最先『露』出的是一头雾水的表情。文菁一刻也不敢眨眼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生怕在这其中编造谎言。

吕锵进而说道:“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容属下先想一想!”见他陷入了回忆,文菁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不知是真的在回忆还是努力编造谎言。

良久,吕锵才说道:“虽然已经不记得具体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苏州!”听语气,似乎是充满了肯定。“吕叔叔,您不记得位置,为何还……”对于这样的回答,文菁自然是感到十分奇怪,尤其这个问题还非常关键,她不得不问清楚。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整个一月份都在苏州!”吕锵以更加坚定的语气道。

“苏州?”文菁重复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想要了解什么——”吕锵道,“但在苏州这点我是万分肯定!”

文菁心中暗想:“吕叔叔那个时间在苏州的话就不可能出现在炉峰山了。不过,他有没有可能再说谎呢?”

带着怀疑,吕锵出了房间,随之进来的是哼哈二将。看到他们二人一起进来,文菁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姨姨没有说过,叫你们一个一个地进来么?”

阿哼满不在乎道:“我们哥俩一向一起行动,难道不可以么?”阿哈踢了他一脚,道:“你这是什么话?大小姐叫一个一个,那你就先出去!”

阿哼虽然不悦,但总算忍着没有发作,怏怏走了出去。文菁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们如果那时真的在一块行动,正好可以问一问,看能不能对的上。如果有分歧,那就说明……”“大小姐想问什么?”阿哈以一贯笑嘻嘻的表情打断了她的思考。

文菁微微一愣,随即问了他同样的问题。阿哈听罢,首先嚷嚷道:“哎呀,一月二十日,真的需要这么精确么?”

文菁依旧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点头示意需要这么精确。阿哈却是变得急躁了起来,自语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想得起来?”文菁道:“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想。”

阿哈掰着手指头,不停地数着日子,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正月里我们不是还在京师的么,大小姐你也是知道的。”这段是文菁经历过的,根据她之前的推测,除了先走的阿哼,其余的三个掌旗使都应该在南下的路上。不能确定的是,三人是不是同路,如果可以互相作证同路,加上刚刚吕锵的说辞,基本可以排除非五行旗所为,而是其他人冒名栽赃。

要不是想亲耳听到阿哈说,文菁早已提示他了。“我们应该在南下的路上!”阿哈终于给出了她期望中的回答。

听到他说的是“我们”,文菁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你们,和你一道的人是谁?”徐晟也跟着激动了一下,不禁问道。

阿哈笑道:“你小子忘了么,当然是钱堑和陈箍桶这些人了啊!”文菁心中一阵欣喜:“他们果然可以互相作证!”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钱堑和陈箍桶的回答也证实了阿哈所言非虚。最后进来的阿哼虽然也像阿哈一样,绞尽脑汁地才回忆出自己已回到南方。虽然没人可以作证,但想来也是真话。

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徐晟也明白了,一月二十日出现在炉峰山的根本不可能是五行旗。待到阿哈离开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么说,血洗炉峰山根本就不是五行旗所为?”

文菁点头道:“正是!根据时长玉的描述,凶手特意说了自己是五行旗,我当时就感到奇怪,哪有主动说出自己名号的,虽然不太可能留下活口,但未免也太冒险了些。而今天几位叔伯的回答更是印证了,这分明是一场阴谋!”

“既非五行旗所为,想来也不是你爹下的命令了吧?”徐晟问道,在他看来,这个问题真真切切地关系到两人的未来。

“虽然不太确定,但也可以说是十之八九了!”文菁继续分析道,“甚至可以断言,此事本就与我爹他们无关!”

“当真如此?”徐晟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将她纵身抱入怀中,原地转了几圈。虽然尚不清楚真凶是谁,但犹如在巨大压力之后的释放一样,他无法抑制出自己的感情,一下子得到爆发。在旋转的过程中,二人正面相视,多日来的压抑和凄苦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烟消云散,此刻的徐晟情不自禁地凑近她的小脸,想把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情愫转化为深深一吻,毕竟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身上承受了更多的悲喜和无尽的压力。

“咳——咳——”听到两声清脆的咳嗽,徐晟急忙将她放下。文菁低下头去,平复了一下绯红的小脸,抬头见时,来人是方百花。

方百花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对了,小丫头你刚刚问了五个掌旗使什么?”文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目光却变得深邃了起来,严肃地说道:“重重的『迷』局之中,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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