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正是酷暑难耐时节。现在仅仅上午八点左右,已是烈日酷毒。放眼望去。绿叶低垂。狗张着大嘴,伸长舌头,趴地上无精打采直喘。人不动也一身身汗。只有蝉藏树上无知无畏地欢鸣
。
刺眼日光更无情笼罩着荆湘一个有百十户人家的寻常山野村庄。
村外远处隐蔽的绿柳荫下有四匹战马,马带行囊,挂刀剑。
马旁站着四个人。
一水的圆领亚麻短袖衫,长裤,系带黑皮凉鞋。
其中异常雄阔的汉子头戴一顶礼帽似的透风麦杆编草帽,脸上胡子刮得干净,一身深灰。
另两年轻汉子都是一身黑。高个的那位草帽后露出一束及颈长发。稍矮些身板显得格外壮的刮了个青虚虚光头,正用草帽扇着风。
最矮的少年上身着深蓝,下身乳灰裤,头上包着淡蓝丝绸,上绣一只白虎。白虎头正处额头上方,前爪正好在头两侧,远看不显眼不觉得什么,近看这刺绣狰狞恐怖,栩栩如生,给平和少年平添了英武杀气。
这副景,你会以为是时尚明星在古朴山村参演某古装武侠大剧。
前面就有村店酒家,四人却不去洗把脸,悠然坐下喝一杯消消暑,就站这干热,行为有些傻。
更傻的大有人在。
大太阳暴晒下。
村口堵着二三百赤膊汉子拿着刀枪棍棒粪叉锄头........居然还列着军阵。他们显然在守卫自己的家园。
对面百十米外是七八十条汉子,人虽少,却更年轻精装,都是真正的武器,有刀枪,还有自制弓箭,队伍散乱,但汹汹气势比人多的对手不知高出多少倍。显然是来打劫行凶的熟手强盗。
中间夹着三位战骑,人年纪都不大,一对二,仍是强盗方人多。
两强盗头子,一个是满脸浓须的黑红脸魁梧大汉,相貌似恶鬼转世人间的煞星,手拎两根大铁条,说好听点叫镔铁双锏。
在远处观看的少年眼里,它就是粗制滥造的大铁条。
另一个长得清秀许多,眉目颇有英气,马前挂弓箭,手提雁翎长刀。
两方傻鸟就在烈日下站着,好似在比拼谁比谁更耐暴晒似的。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恶鬼强盗头子先耐不住了,大喝:“杜村正,俺们兄弟赞你是真英雄,今是第三次来请你入伙当老大。刘备那厮三顾那啥,诸葛亮都出山了。俺们心这么诚,你为啥不动心?”
那杜村正脸上微须,相貌方正雄武,身躯挺拔雄壮,手提一根丈八蛇矛,看样子是全铁打造,怎么也有几十斤重。
他抹把汗,呵呵笑了:“二位,你们来俺村抢劫,还想连人也劫走。这叫心诚?”
清秀强盗头子握刀向杜村正一抱拳:“杜兄,你这杜柳村正堵在俺木兰山下,若不是敬你英雄,俺们怎么会让它存到今天?”
“咱们住的这么近,不是仇敌,自然应该是一家人。否则,双方都不好过。正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
“杜兄,你看看,一个花石纲祸害得江南一片哀嚎,这才进行了多久?再过几年,咱们这些草民还能有活路?
有好日子过,谁特娘的愿意当强盗过刀口舔血提心吊胆的日子
。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杜兄如此英雄,不甘人辱人欺,俺看你必定迟早走俺这条道。既然早晚要反,为啥不早点着手?
咱们若结成木兰三杰,趁早打根基壮大势力,打响名号,凭你我的本事,必定能闯出条生路富贵路来。”
“俺句句肺腑之言。请杜兄三思。”
那恶鬼头子跟了句:“对,杜老大比俺聪明一百倍,俺都能想通。你转眼就想通了。咱们象刘关张那样结义,再抓个诸葛亮当军师,共图富贵,共享快活。快别磨叽了。早合早好。看俺晒得,脑袋都迷糊。”
.......双方说不到一块儿,恶汉恼了:“请不行,俺们抓你上山,看你从不从。”闯上前动手。
杜村正笑道:“你们得有那本领。”
清秀头子显然不放心恶汉兄弟,立即催马助战。顿时三骑杀到一处。战马盘旋。一对二。斗得惊险激烈。
远处少年看了会,对雄阔汉子笑道:“师傅,这三人都够猛的。武艺不差,各有所长,起码都根基扎实。”
雄阔汉子不吱声,只静静观战。
少年又笑道:“师傅,杜村正的武艺,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啊?他本事比那两强盗头子加一块儿也强多了。他们拼得凶猛,却不是真杀。闹得强盗不是强盗。抗贼不像抗贼的,都手下留着分寸呢。要不然,以杜村正的迅猛实用矛法,早把对手挑了。”
少年自然是赵岳。两黑衣汉子自然是陆铁犀、闾铁牛。
无名老道哼了声:“小小娃娃,废话真多,有热闹还不够你瞧的?。”
说着话,眼睛没有丝毫转移方向。
赵岳嘻嘻笑道:“俺只是好奇。这位杜村正有幸被你看上,你老人家又是糊弄了多久就抛弃了他?还有哇,你到底抛弃过几个好苗子?”
脸大的老道听了这话,居然难得的老脸微红。
正象赵岳说的那样。
这个杜壆极有习武天赋,为人稳健厚重可靠,可惜遇到时已经十多岁,无法练本门核心妙法,教了一年多,新鲜够了,还是弃之离去。
他终于扭脸瞪了赵岳一眼:“娃娃,师傅看你是皮痒痒了。”
顿了顿又哼了声,声音小许多,大概只有身边的赵岳能听见。
“臭小子,师傅看你为缺将少人着急,那什么最爱的科研都不弄了,怕你急坏了,折了本门的传承,这才想帮你一把。不辞劳苦来这。你小子居然还说风凉话。真是不懂得尊重老人.......”
稀里糊涂跟着师傅来到这,赵岳看到马上三人,早明白了师傅跟自己南下的目的,心里一暖,知道师傅为支持自己的梦想,正在做大转变大让步,却又是嘻嘻一笑:“行了吧,师傅。他们的本事,俺都看明白了。你早有底了。大热的天,他们演得累
。咱们傻站着也难受不是?”
老道咽喉蠕动,应该是口渴了,嗯了声:“打来打去,没点新意。没意思。”
挥挥手,“去吧。”
赵岳翻身上马,跑过去大喊:“喂,这么热的天,你们不渴啊?”
正打得热闹的三人闻声都不约而同收了手,分开后都向这边看。
那杜村正看到四人“怪异”装束,先是微微一愣,等看清雄阔老道模样,顿时惊喜大叫一声:“恩师?!”
催马直奔过来,完全无视了赵岳的存在。
赵岳不以为意,冲两强盗头子嘻嘻一笑道:“二位好汉。俺叫赵岳,来自沧州盐山赵家庄。今陪师傅来找人。找到了,包括你们俩。若俺没猜错的话,你是卫鹤。你是酆泰。都是荆湘大地难得的好汉。”
手搭凉棚,“这天应该是和兄弟们游泳喝酒的好时光。若不嫌弃,俺代师兄,哦,就是杜村正请你们去村里避避暑,如何?”
酆泰一听喝酒,顿时就舔了舔有些干咧的嘴唇,看着赵岳,凶恶的目光略转为柔和。
卫鹤却反复打量着赵岳,突然问:“你就是创制拼音字典的文成伯的那个幼弟?”
“不才,正是。”
后知后觉的恶汉酆泰这才啊一声,大叫:“哎呀呀,俺说怎么看这位小兄弟这么顺眼呢,感情是小圣人的弟弟呀。”
“哎呀,说起来,俺这穷人大老粗能识字,全是字典功劳啊。你那哥哥有本事,聪明,做了大好事,算是俺的恩人。官听说也做得正,就是拍狗皇帝马屁,让俺看不上。你说你哥整天在狗皇帝身边,咋就不劝劝他少祸害人呢.....”
这恶鬼一样的汉子居然还是个话唠?
赵岳愕然片刻,不禁嘻嘻笑起来,笑得酆泰一脑袋雾水,瞪眼瞅着赵岳。
“酆泰大哥英雄豪爽,快言快语,俺喜欢。”
“哦——”
酆泰恍然大悟,点着大脑袋傻笑道:“喜欢俺就对了。别看俺长得凶,心可是大大好的。长这么大从来不随便欺负好人........”
那你随便就欺负好人了是不是?
赵岳忍不住又笑起来,见卫鹤微有不快,嘴角却也露出一丝笑纹,估计他熟知兄弟的特点,有时候也是苦笑不得,现在不知说什么好。
使劲忍住笑,赵岳抹把汗。
“二位哥哥,你们看,俺师傅师兄都进村了。护村的村民也散了。咱们是不是进村凉凉快快地说话?”
酆泰立即点头:“对,别在大太阳下晒人干了。喝酒去。哎呀呀,知道杜村正是条汉子,本事让俺佩服得不行。就是从没一块儿喝过酒。不知他是不是俺的对手。小赵啊,俺跟你说啊,俺的酒量.......”
在话唠恶汉的一路罗嗦中,强盗们都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