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没喊打喊杀谁,但一板一眼的冰冷话语中流『露』着无尽的森寒。
再配合着空旷却特意设计的有扩音效果的大殿,加此时节的酷寒,以及那盯着脚的武士无助的痛苦呻『吟』回响,森寒就越发令人发渗惊恐。
满殿的人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蔡京盯着赵岳,眼中第一次泄『露』出惊恐畏惧。
在西北战场历练过十几年血战的童贯也没了镇定自信,目光忌惮地盯着赵岳。
在殿中只闻明显的一片急促呼吸声中,赵岳伸手拍了拍那武士的脸,在武士痛苦愤怒一分神瞅向赵岳的瞬间,赵岳一把将剑从武士脚上拔了出来,那武士的惨叫还没完全喊出口,就被赵岳一脚扫飞了出去,直跌落在殿门口附近的地板上
“当坏蛋不要紧,但最起码你得拍对了马屁找对了值得追随的主子不是?”
赵岳目视那武士所在,指指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着的王智慧,“讨好,效忠那么个东西,敢对我家叫劲,你这是得多蠢多瞎才会这么干?你难道是烂命一条的光棍,没有亲人没有家族?”
众臣在赵岳残忍凶暴的举动中又是渗得一哆嗦,浑身更觉得森寒彻骨,但却也都听懂了赵岳意有所指。
不少官员下意识面面相觑,尽管赵岳这回是宝剑在手更有了行凶便利,更可怕,但他们紧张的神经却似乎放松了不少
御台上的保镖太监却紧张了,神『色』凝重,并且瞬间转到了皇帝赵桓的前面以自己的身躯遮挡着赵桓。他真怕了赵岳玩个一剑飞仙
而耿南促却是被武士的渗人惨叫和飞起落地的沉闷轰鸣声总算惊回了魂,也眼珠子一轮看到了赵岳提着血淋淋的宝剑正盯向他,更惊恐发现他自己却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面对赵岳,是唯一没退避开就在赵岳转眼就能杀到的地方的人。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然后,满大殿的人就愕然看到不解的一幕:耿南仲一个急转身没象大家那样赶紧向旁边尽量远避开赵岳,却是嗖嗖嗖绕避着赵岳,从赵岳、躺地的那群武士和文臣队列这边的众官所形成的空当处跑去
然后,众臣的愕然不解就变成了愕然鄙视:耿南仲不是在殿中尽量避开赵岳的威胁,这不丢人,而居然是——逃跑。
耿南仲急奔向殿门口,媃,媃,媃文弱老文官却跑得好快,几乎两眨眼时间就到了门口,而且到了殿门口还小姑娘跳绳一样灵巧地跳过横躺在那挡了路的王智慧的身体,一提袍子嗖地跨过了大殿高高的门槛,奔出了大殿,丝毫不停地媃媃媃下了宫殿台阶继续向远处跑去,其间眼睛直直的没眨一下,似乎看不到众臣的存在,忘了周围的世界,也似乎气都不带换一下的,竟然是一口气奔出数十米纵深的大殿奔向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或许在此时,连耿南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去。
他只是在本能地全力奔跑,嗯,只是在发挥人类面对危险时的奔跑本能。
骤然,大殿中响起一阵不大的抑郁的笑声,是赵岳。
众臣,以及皇帝所在的御台上的三人这才醒过神来,收回视线,殿中一阵阵下意识发出的惊咋声响起,转眼就发展成嗤笑议论啧嘴的嗡嗡『乱』哄哄一片。有官员似乎忘了凶煞的赵老二还提着剑在那是个大威胁,也出声大笑起来。
今日才看到了耿南仲的真面目。
大家都惜命,都是富贵惯了贪生怕死的人,遇到『性』命危机都会惊惧只想逃走,但也还不至于到耿南仲这种程度。这老儿平时的正义坚强表现原来都是彻彻底底的伪装。
如此胆小如鼠的鼠辈也配对殿堂上的众人大言炎炎高谈阔论什么孔仁孟义为国尽忠坚贞不屈也配当宰相?
耿南仲的皮今日被扒了,而且主要是他自己扒的,以后就算有脸混朝堂,仕途也等于完了。
没人会尊敬他,也就没人真信他愿意听他的。
当官就是能使唤人才牛。没人听了,哪还算什么官呐?品级再高,官位再高又怎样,纯是个高级摆设而已。
赵岳背对着皇帝也清晰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充满敌意的锐利注视。
他知道必是皇帝身边那保镖太监的目光,就稍转身回视了那太监一眼,淡淡一笑,手中宝剑飞出,在保镖紧张绷起了神经中却是飞向殿外方向,夺地一声正中王智慧的大腿,扎穿了大腿肌肉,扎进地板中,长长的剑身摇晃发出嗡嗡颤音。
满殿的人都不由自主发出松口气的声音。
但,那太监却只是心稍松,并没有放松警惕,也没离开遮挡皇帝,神『色』更凝重了,仍死死盯着赵岳的一举一动
殿外的武士这时候虽没了将军指挥却已按职责和程序自动奔涌入大殿中,却不是围扑向赵岳,而是护在左右文武两列的前面,挡在御阶前护着皇帝。
这些一个个命好出身富贵之门的御林军将士拔刀横枪对准着赵岳这方,没人顾得上往日拍马屁那样解救讨好小王将军,都有些发蒙了,他们从来就没遇到过,不,是从来没听说过威严神圣的朝堂发生这种事,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实际是惊恐畏惧,有近百兄弟在也无一人敢强硬带兄弟们上去捉拿镇压住赤手空拳的孤单赵岳。
都特么知道,赵岳再厉害也不大可能抵得过这么多武士的围攻,但是,敢上去的必有送掉小命的。这次再动武,沧赵老二必不会留手只是之前那样摔踢砸倒就算完,肯定会凶『性』大发凶残力杀一切敢威胁到他的人以保护自己。而上去围攻了,是占了人手优势的便宜,但死掉的很可能正是自己。而死了,啥也就没了。表现再好,再有功,也没意义了。
贵族子弟就是贵族子弟,这账算得清楚通透,不是草根将士会为了洗脑的忠义或搏一把争个好出身而愿意赌命一战。
当然,客观上也有不能擅自围攻赵岳的理由。
皇帝始终没发话呢,众臣也无一人发话,朝廷到底想怎么着赵岳,还不清楚小兵做不了主,得听大人物招呼。
面对众兵的威胁,赵岳却朗朗一笑,指指地板上『乱』糟糟躺着的即使没昏『迷』也一时起不来的武士,扫视着左右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众兵笑道:“你们还不赶紧恢复庄严的殿堂把这些只会对自己人凶横的东西清理出去?”
众武士一愣,随即一个二个的脸『色』难看起来,有愤怒不服的,有羞臊不堪的,有表情丰富有意思之极,但自然没人动。
他们自然不会听赵岳的。
众臣却听出了意思,一个个急速交换着眼神
赵岳转身看向童贯,一笑。
童贯阴晦难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慢慢地向赵岳几乎抽不可察的微微点头,又扭头看着殿帅高俅。
皇帝若是不发话,童贯即使贵为宋王朝全军总司令在此刻也指挥不动镇殿御林军,或者不方便出头。有这个权力的正是统管京城一切禁军的正管总头子高俅。
高泼皮果然与在场所有的官员都不同,虽然也惊惧赵岳的凶威,但却始终能沉住气,显得很镇定清醒。
到底是复杂的市井混出来的,最起码的胆气和机敏是不缺的,不是这些或天生富贵或天天读书的官员能比的。
高俅的为官之道也与寻常不同。
他明白童贯的意思,实际也不敢和这个大宋朝廷如今在军事上最有威望也最有权力的老太监作对,但也不会以小弟的卑贱姿态轻易向童贯示弱而被一个眼神就能支使动他。那太掉价了,会丢了当高官最重要的面子,当然也不能得罪。
他瞅了瞅笑眯眯也望过来的赵岳,动了,却不仅仅是嘴,而是分开身前的武士,敢来到很靠近赵岳的位置,似乎不怕赵岳趁机拿了他当冲出皇宫的人质或杀了他,然后严肃正经地向御台上恭敬一弯腰抱拳,清亮说道:“臣高俅启奏陛下,一场混『乱』搞得朝堂不靖。臣恳请把地上的将士清出去,还朝堂清明肃穆。还有,臣以为,沧赵家族,尤其是文成侯对我大宋,对君王还是守忠义的。是有人任意搞事才导致发生这么些事。臣请陛下明断圣断。”
赼岳都稍愣了一下,心里不禁一赞:这泼皮真是混得明白的人啊。不是满脑子垃圾传统官场教条的官员能比的,只是缺德也没大才智和见识,看不清世界面目和大势,和其他世俗官僚一样眼皮子潜得只会盯着国内只能看到眼前的朝堂那点事,就是个走了狗屎运抱上了龙腿而飞黄腾达的大混混,离不了满心只有富贵与私欲的混混本『色』,在北方激烈的世界局变中终会稀里糊涂的随世沉沦灭亡
被吓的半死的皇帝赵桓在身前的大内保镖高手的遮挡保护下多少恢复了些正常,此时再听到高俅的话,又趴头看看赵岳平静微笑似乎不会魔鬼一样强大继续猖狂行凶,也没那么可怕了,这才想起帝王应该有的胆『色』和姿态,也努力恢复了些帝王威严,让那太监退开,『露』出自己,咳嗽一声却没急着说什么,他也不知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之前和耿南仲商量盘算好的捉拿控制赵岳的计划却被耿南仲一手玩砸了,而且耿南仲还没了,吓跑了,这真特么丢死个人了,尴尬死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有下意识地努力装威严君王,其它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更没个主见了,也没依赖的主心骨耿南仲在场能及时提醒他什么,只得对高俅挥挥手,再看看左右众臣,就那么干巴巴坐着不知所措,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再说点什么缓解场面,也看看众臣是什么态度,他仍然混『乱』空蒙空『荡』『荡』的脑子里也好有点主意,脑子能转动起来
高俅看到挥手就转身轻喝一声:“来人,把地上的都清理出去。”
殿中武士这才动了,出来了些人七手八脚地把人都搬了出去。
王智慧没死,只是撞昏了,在宝剑扎透大腿的巨痛中激灵一下子痛醒了,慢慢睁眼恢复了神志,却没人有心思关注他,也没手下弟兄救他,他也是个人物,能硬是咬紧牙关忍住了腿上的巨痛,不出声惨叫呻『吟』而丢人更让赵岳不屑
有手下跑过来低声对他说:“王将军,你忍着点。”替他把剑费劲地拔了出来,又赶紧撕布凑合扎一下防止迅速失血
殿堂终于又恢复了干净。
高俅也已退回原位,继续默默装木桩。
这时,蔡京动了,却是先看了一眼童贯,和童贯以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从容不迫慢慢走出武士的护持,对皇帝恭敬说:“陛下,文成侯的弟弟难得进京游玩。陛下今日召他来是本想说说话了解了解沧赵家族对朝廷有什么需求的,结果却有人不明事理只顾重视和强调些与朝政大局无关的细枝末节事,发生了这些『乱』糟糟的,搅得我们还没能听听赵岳小英雄代表家族要对朝廷说些什么呢。
陛下圣明,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小英雄好好说说?”
赵桓哪有什么主见,此时也不敢再听耿南仲的忽悠坚持敌视沧赵和收拾赵岳了,一听蔡京发言,只本能一点头。
满朝的目光再次聚焦赵岳的身上
赵岳看了一眼佝偻虾一样站在那的枯瘦蔡京,然后看着赵桓,“陛下,我说话不喜欢云山雾罩拐弯抹角。我没诸位的文化,只是个乡野小子,不会那个。『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说的不费脑子,别人也不会听不明白而瞎猜难免有误解。”
童贯嗯了一声,开口道:“就应该如此。
有事就直说,省得各有心思猜来猜去导致许多不该出现的误会,净多了是非,耽误事。”
赵岳一笑,“实不相瞒,此次进京,我确实不是来游玩的。我不喜欢京城。当年随我母亲初来京城,本以为京城就象我家人说的那样吉祥神圣美好呢,却遇到了恶心人的事,给那时尚且年幼的我留下了太多惊吓”
在场的都是高官,几乎都是年纪一把的,绝大多数都是见识过当年那场纷争的老京官,一听赵岳如此说,不少的就『露』出会意的神『色』,能理解赵岳对京城的恶劣感受。或许,这小子进京一路凶狂,正是当年那事的后遗症形成的过激反应。长大了嘛,不是当年好欺负的小孩子了。敢有人还上来欺负,这小子自然就会强横反击,告诉京城他不是好欺负的孩子,不需要有在京城当官的他大哥护着他他自己就能行。这也符合凶名赫赫的沧梁小霸王的特『色』和行事模式
“我这次进京是奉了家祖母的嘱咐。”
最要害的正题来了。
众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我祖母说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世事了,对我说‘孙儿呀,你亲自去京城看看,看看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国家都这样了,朝廷那些人又想瞎搞什么?对咱们家到底是怎么个心思。把它搞清楚了。咱们家不能听风是雨老是糊涂着。”
随着赵岳的转述,一副慈祥却面对不断袭来的不公而愤怒不解失望的老太君形象就活灵活现浮现在众人眼前
但,朝廷瞎搞是什么鬼?那些人是指哪些人哪?还又?
我等朝廷重臣都是支国之柱,怎么就是瞎搞了呃,似乎是瞎搞把国家治理成随时可能散架的这熊样,反正是没底气反驳什么但你也不能如此轻蔑地说我们大家呀!难道就你个老太婆的心爱长孙是人才没瞎搞?可恶
赵岳不理睬众人的反应,又说:“这是祖母交待小子的第一个任务。还有一个任务,这第二个嘛,就取决于第一个任务我亲身经历和看到的结果。现在说为时过早。说了也没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