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盘算好了教训武臣的方针,又把目光扫向文臣这边。
老蔡京这时候也不老迈迟缓了,很利索地出班跪拜道“亲眼看到圣躬安。老臣紧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老臣治国无方,护驾不力,有罪,请圣上责罚。老臣老了,已无力为圣上分忧解难,坐在这相位上心中日夜不安,请圣上准老臣带唯一剩存的孩儿从此归养山林吧。”
老家伙无疑是在耍以退为进。
但,赵佶在用蔡京上还算明智了点,还知道自国难上台后,这老东西是真拼了命在治国了。如今的朝廷也无人能取代老东西的治国理财之能,朝廷还缺不得老东西顶在宰相位置上。
赵佶自然温言挽留,不罪,还夸奖了几句理财有方及对国家的忠诚用心,加了奖赏
文臣第二张邦昌挺挺体面的形象,赶紧随后要出来表演,却被赵佶挥手直接阻止了。
赵佶可不想看到这个奸诈谨慎的万年老二在这时候再站出来bb屁用没有的马后炮智慧话。
历史上,北宋灭亡前还一片繁荣太平兴盛景象,张邦昌这样的在赵佶眼里自然是忠谨懂事也有能的好臣子。可是,现在完不一样了,宋王朝内忧外患,困难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局势比枯朽要倒在风雨中的大树还糟糕,张邦昌这样的正经大事干不了,还凡事总让别人顶在前,他只管事后聪明诸葛亮头头是道点评以闪耀智慧的家伙就露出不堪了。国难需要的是奋勇顶上去的人才,而不是记者评论员。赵佶对张邦昌的印象就坏了,经历了生死劫后更是大坏,心生厌恶
可惜,张邦昌混官场的能力半点不比好人缘的唐恪差,甚至能力更胜一筹,悄无声息地就在朝廷形成了着实不弱的政治势力。如今的朝臣,张派人数可是不少,赵佶不能轻易弃用张邦昌。
张邦昌尽管当场被赵佶阻止发言大扫了面子,却照样稳稳当当坐在第一副相的交椅上。
参知政事何栗是文官第三,此时也回到了朝班中。
他照例挺直身躯站在那却低着头,又象以前上朝惯常的那样一言不发,似乎不理外物,只顾冷漠旁听和沉默着独立思考。赵佶的目光注视过来,他也没有抬头,更没有想说点什么的意思。
对何栗的这个表现,此时的赵佶反而格外满意嗯,大功而不骄不躁,有涵养有大臣气度
随后,赵佶也没心思听其它官员认罪道歉说空话套话假话唱喜歌的bb不绝废物式表演了,也是已经无形中牢牢威慑住了众臣,就径直宣布了他私下里对首功几臣已经定下的封赏。
当大太监谭稹首先宣布了何栗为马军司新文帅却仍是参知政事时,满朝顿时一片惊骇哗然。
无数双眼睛瞅向站出来领赏的何栗,那目光无不是就这么个品德败坏臭名满朝的家伙,平日里就是在朝专供大家取笑随意踩的东西,他也配竟坐到压住我们文武两班大臣的宝座上?
何栗却似乎听不见的聋子一样,理都不理,对众臣群体的激烈反应无动于衷,仍是低头听宣冷漠如石头的样子。
赵佶听着满殿乱哄哄菜市场一样嘈杂,看到众臣的放肆,怒火瞬间暴棚你们当朕是我皇儿哪?我儿坐朝时,你们欺我儿,一个个放浪无忌惯了,动不动就肆意喧哗朝堂,无视帝王威严。现在,朕恢复坐朝了,你们竟然还敢照样如此,莫非是想试试皇家的刀还能不能杀人乎?
他冷冷瞅着下面,看看都是哪些人敢跳得最欢最适合当场拎出来当展示皇刀威力的实验品。
可惜,能混上朝臣的不但没半个傻子,而且个个沾上毛比猴都精,竟然神奇地瞬间几乎同时收声迅速老实回归了各自的班位,抱着笏板,微低头撅着屁股,个个又成了都是对圣君绝对恭谨的好臣子,弄得极想就此狠杀几个大臣娃样子好好泄泄积了一夜的惊恐窝囊孤独绝望无数激烈糟糕负面情绪的赵佶发狠发到了空处,憋得赵佶好不难受,憋得赵佶咬牙切齿闷哼一声
满朝官员中,除了之前照样安稳站那不动不言的蔡京、张邦昌、白时中等寥寥几个文臣大佬,以及正满怀惊恐等待赵佶宣布自己的命运而根本没心思参与搞三搞四的石肤和高俅等武臣外,其他大臣听到赵佶这声宣泄着无尽杀气的闷哼,无不惊得浑身猛起了层层鸡皮疙瘩皇帝果然起了杀心,刚才是在找下手目标还好,本官(老夫)机警反应快,没让皇帝逮着
喧闹的朝堂瞬间恢复成死寂,静到针可落闻。
没人议论,更没人反对如此封赏何栗了。当然也没人赞同
一直站在朝堂中央安静笔直不动的何栗看到朝堂安静了,见赵佶轻易掌控住了朝堂秩序,这才缓缓抬头对赵佶露出一个表示赞赏支持的忠敬笑脸,又严肃却当仁不让地抱拳低头洪亮应了声“臣何栗遵旨。臣拜谢圣上的信任。臣定不会辜负圣上的这份信任,必鞠躬尽瘁。”
何栗如此表现,让赵佶郁闷窝火却无处发的糟糕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声音明显流露欣慰的温声道“朕信你,信你的才智胆识,也信你的忠君爱国品行。朕很期待你以后更有所作为。”
一顿,赵佶忍不住又脱口而出道“不要象某些官员那样平日里说得头头是道,真干却只会往后缩,干说不练,不肯为国为朕真尽一点力,甚至根本是只会说假话唱事后高调的空谈废物。”
骂声中,赵佶还刻意狠狠盯了张邦昌等几个典型朝臣一眼,目光中是满满的狰狞恶意。弄得张邦昌等不禁浑身又是一寒,尽管知道赵佶未必敢奈何自己,却还是提高了警惕,老实不少。
随后,再宣布曹文诏的封赏,满朝就始终鸦雀无声,再无一丝议论嗡嗡,更无一丝异议。
当然,也仍然是也无一人表示赞同。
曹文诏和纪安邦并未列在朝班中,而是侍立在玉阶下左右两边,侧对(威慑)左右的文武。
赵佶见曹文诏领赏和何栗一样不骄不躁,仍是任劳任怨忠诚踏实可靠的标准老黄牛样子,尽管他心中很不喜曹文诏的木讷笨嘴笨舌,但此时也感觉很欣慰而格外多了份安踏实感,就亲口历数了曹文诏从军以来从西北战场到京城的以一贯之的忠义勤勉为国表现,破例多夸了几句。
进一步拉拢了曹文诏,接着就是封赏赵佶始终没露出要重重封赏意思的纪安邦。
纪安邦,勋上柱国,爵开国辅国公。听着是和曹文诏一个级别的封赏,但曹文诏听得明白,这个辅国公正是针对他这个镇国公的。
皇家专门打击功臣能臣的那种专门恶心人的权术平衡又上演了可,这有什么用呢?
赵佶是亲口封赏的纪安邦,又宣布纪安邦为左卫上将军,执掌左卫近一万五千精锐马步军,并且不设立卫将军,由上将军直接管理。原差使御马营仍归纪安邦统领。
这还不算什么。
虎翼卫近六千兵马划入左卫军,由纪安邦整训挑选后,精简到五千步军,取消番号,由镇守内城东城的城防军改为大内御林军,分为殿前诸班和诸御龙直,专门负责护卫禁宫和值守朝堂。
还有,
右卫,也就是石肤家的人执掌的那一卫,战马骑兵以及挑中的所有精锐步军部划归左卫,加番号为新的虎翼卫。
这么一搞,纪安邦管辖的军队总数就达到了三万多兵马,而且是战场杀出来的精锐。
赵佶想用纪安邦牵制平衡威慑压制甚至想排斥取代掉曹文诏的意图,曹文诏心中越发了然。
如果说这只是曹文诏敏感多疑了,那么赵佶又一个针对曹文诏的任命就再清晰不过了。
御马营副将,此次舍命救驾护国的大功臣风会,纪安邦的铁兄弟,被赵佶亲口任命为捧日军主将,再明显无比地直接向马军司掺沙子,而且是最大最能陷掉人或绊倒人的那种大沙子。
捧日军是马军司中兵力最多,战马最好,将士最精锐的一部。
风会若是和曹文诏不对付,曹文诏的马军司主将的位子就休想坐舒坦自在了。
好在,赵佶还知道做事的分寸,清楚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寒透了曹文诏的心,他还极需要曹文诏愿意忠心积极保他的命保他的政局能恢复到平稳,他并没有任命马军司副指挥使和空出来的副都虞侯进一步牵制和削弱曹文诏的兵权。
如此,马军司只有都指挥使和同样是此次大功臣能臣的都虞侯秦良弼两位主官。
实际上,赵佶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他敢信赖的人可以安排到那两位置上代他监视控制曹文诏。
毕竟,以往惯用的看门狗——勋贵将门,没法信任利用了。
他只能如此先空着,也是种诱饵和对曹文诏的无形威慑你若对朕不满意,朕就立马安排两副职进一步瓦解掉你的权。你若敢不老实,哼哼,就立马由风会取代你。没你的事了。你没用了。你就去死吧老黄牛又怎样?再多功劳勤勉也照样白干
老黄牛,你就一直老黄牛下去,不要丝毫改变敢变一点苗头,就万万容不得你
赵宋皇帝,包括宋太祖在内,就是这德行
皇帝最关切最热衷的就是收拾忠能武官大臣,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大臣名声太好了,威望太高了,威胁到皇权,对马屁精坏蛋或废物大臣却是向来优容大度得很,不但允许其纵情腐//败和错误罪责一犯再犯,而且还总是关怀不尽体谅不尽,不干正事却官能当得大而稳当倍得宠信
美名传史的宋太祖,所谓杯酒释兵权,不杀开国功臣,那不过是一种先解决掉诸功臣兵权的巧妙政治手段。等有威胁力的众将都主动放弃兵权了,下一步就好拿捏了,想怎么利用谁,就能怎样利用,想玩死谁,就能随心所欲弄死谁。
历史上,宋国开国初期的十几位大将功臣,被宋太祖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或弹劾就会趁机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杀死或恐吓威逼吓得早早死掉的冤大头可不是一个两个。其另一种凶残霸道冷酷并不比明祖老朱同志弱多少,只不过表现形式是隐蔽比较委婉的,不象老朱那么直接展示凶暴
释兵权后的石守信等大将,表面上是过得极其富贵体面,可谓纵情恣意之极,快活到对社会是满满的特权罪恶,那么遭人恨,实际却是生不如死,日夜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宋太祖盯上了给整个满门死光光。不当坏蛋,不欺男霸女强取强夺民财自觉败坏掉名声,不遭人切齿唾骂痛恨,不自觉早死掉,他们家就不可能有长久活下去的机会
宋太祖的虚伪狠毒是好榜样,兄弟赵光义自然得学学,所以烛光斧影疑案上演了也是必然。
至于南宋赵构朝,宋皇的这种政治传统那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彻底不要脸了。
所以,岳飞一家的冤惨之极而死。牛皋被阴谋毒死。刘锜冤死这是宋皇传统风格早注定的忠义能臣大将的下场韩世忠能得善终,那是他已经老朽了,又自觉交出了兵权,没威胁
所谓宽容富裕大度的宋王朝温情脉脉浮华浪荡自由诱人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无尽虚伪暴虐。
这也是宋皇室沦落为史上最耻辱最可笑皇族下场的内在原因。
忠义能干的肯干的弄下去弄死或不得重用,马屁精废物甚至祸害宠着提上来坐在一个个重权宝座上得意洋洋肆意挥洒这样的王朝它岂能不上演最让人耻笑的下场
此时的赵佶就在下意识干这种恶心人的事——欧阳珣的嘲讽并不能有效改变宋皇传统嗜好。
赵佶在曹文诏上头安排了个何栗压着,下面安排个风会顶着又是如此远超曹文诏规格的对纪安邦重赏重用。赵佶一边宣布着决定,一边悄眼观察曹文诏这个在决定意义上挽救了他的王朝的第一功臣会是什么反应。
曹文诏毫无反应,站在那憨憨的表情,无一丝神色变幻,没任何不满。
他应该是没察觉出朕对他的打压威胁排斥用意吧?
这样的铁憨憨才是朕需要的敢用的最可爱的工具
赵佶心中欣慰又得意朕就是这么好命,总有傻子强人可用
实际上是,曹文诏根本不在乎宋皇对他怎样。
马军司在手,这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