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楚寒墨听到霍维这样说,倒是抬眼别有深意地看向他,这霍小王爷对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太过热络了些?虽然相处这几日发现此人的性子和传闻有些不同,但霍维绝不是性子单纯之人,他该不会是看上自家这个漂亮妹子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楚寒墨此时是万分后悔,真不该带他来晖县,这次是自己失策了,怎么就没想到现在楚寒希越长越漂亮,早就被不少人给觊觎了,他竟然还引狼入室,万一——万一这妹子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而此时站在门边守着的庭空和续风,一个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没听到屋内三人的话语,另一个吃惊的眼睛大睁、嘴巴夸张地张开,仿佛见鬼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还是续风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他实在是被他家主子的话给吓到了。
“庭空,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续风神情夸张地凑近庭空小声地问道。
“是!”续风冷淡地回了他一个字,外加送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心道这续风何止是耳朵出了问题,眼睛也出了问题,平时最是精明细致的他难道还没发现眼前的楚寒希便是他念叨好多天的“苏神医”!
续风摸了摸鼻子,这一段时间庭空看他的眼神总是透着丝丝的嘲弄,可他想来想去最近似乎把主子交代的事情都做得十分完美漂亮,没哪里出错啊!
眼见临近子时,霍维和徐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楚老三和席氏商量之后便把楼下的东西两间留给楚寒墨和客人住,楼上两间楚老三睡一间,席氏和楚寒希、楚寒衣住一间,好在是夏日,即便被褥不够也无碍。
“希姐儿,这霍公子是不是就是霍小王爷?”楼上房间内,楚老三和席氏同看着楚寒希问道。
两人一个看不出任何情绪,显得十分平淡,而另一个眉间已经染上愁色,不知道心中在思想些什么。
楚寒希点点头,以楚老三的老道和席氏的聪慧并不难猜出霍维的真实身份,
“希姐儿,你——莫要和他牵扯太深,权势之家看着富贵迷眼,却也是虎穴龙潭,不易进,更难出,你要切记,治好他的病便不要再和他有所瓜葛。”席氏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听得楚老三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姑姑放心,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农女,此生也没什么大的志向,能和权势之家扯上什么关系,再说我对富贵荣华不感兴趣,而且这世上之人在我眼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更何况我是大夫,在我眼中只有病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楚寒希的心中皇亲国戚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可为邻做友,她与人结交单凭真心实意,如果对方别有所图,她自然会远离之。
“你有分寸便好!”席氏还是有些担忧,之前她担忧楚寒墨多一些,如今无论是楚寒希还是整日里不见人影的楚寒衣,她都放心不下,尤其是今日孔令旭竟亲自上门,让她觉得这么多年的平静生活就要被打破了。
楚寒衣是过了子时才进的家门,一进入院中她就觉得有些不寻常,家里进了高手,而且不止一个,当她从楚寒希和席氏的嘴里得知楚寒墨回来,并且同行的还有楚寒希在府城收的徒弟徐诺和霍维以及他的属下,心中便对高手的身份有些了解了。
天一大亮便有外来求医之人进了楚家庄,因为都是些小病痛,徐诺一人就可解决,不过楚寒希也没有进山,因为知县彭纪一大早就来道谢了。
“多谢楚姑娘出手相救,否则彭某这条命便不再了。”彭纪十分感激楚寒希救了他,这一次他的病重似是有人有意为之,至于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彭大人客气了,医者本分而已。”楚寒希见彭纪神色已经如常,想来是彻底好了。
彭纪专程来道谢,他县衙诸事繁忙还得赶紧回去,而且害他之人也已经有了眉目,只待抓住那人查清事情真相,只是他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孔家父子。
孔令旭和孔远诚也看到了他,尤其是孔令旭看到他之后淡淡一笑,甚是熟稔地问候道:“彭贤弟,多年不见,可好?”
“孔兄,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两人快有二十年未见,真想不到孔令旭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可比二十多年前老了许多。
“我有位学生在此,昨日便跟着来了。”孔令旭笑着回道。
两个人一番热络的寒暄叙旧,然后孔令旭便和彭纪一起进屋去见了楚寒墨和霍维,只是一进屋彭纪就再一次呆愣当场,比见到孔令旭更惊讶的是他见到了烈北王府的霍小王爷也在屋内,而比这一切带给他冲击力更强的则是楚寒墨的那张脸。
彭纪的神色从呆愣到震惊再到快速恢复正常平静,虽然神情变化很快,但并没逃过屋内任何一人的眼睛,尤其是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楚寒墨。
“彭贤弟,你没事吧?”孔令旭似乎并不意外彭纪的表情,而是走近了他一步。
“无事,只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孔兄的爱徒晖县有名的神童才子,有些过于感概罢了,还望各位莫要见怪。对了,孔兄,我家中有本旧书册,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还想孔兄帮忙鉴别一番,不知孔兄今日可有空?”即便心中太过惊骇又疑问重重,但彭纪还是强装镇定地问孔令旭道。
“不巧,我打算一会儿便回府城,鉴别书册之事怕是只能拖到下次,不过这会儿空气清爽,咱们许久未见,去外边走一走吧。”孔令旭说完便和彭纪出了楚老三家的篱笆院,来到了附近幽静的一处林中。
一见四下无人,彭纪便着急出口问道:“孔兄,这楚寒墨究竟是谁?”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孔令旭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能有人说说了。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老师全家皆被灭口,无一生还吗?”彭纪双眼大睁似是有些不信。
彭纪的老师便是曾经大周朝正一品内阁大学士两朝元老文臻韬,当年他是寒门子弟出身,虽才学过人但到京城之后遭人妒忌陷害,是文大学士为他洗刷冤屈并收他为学生,他高中之后还为他保了一门好亲事。只是,他外出做官之时,听闻文大学士竟被太后判为反贼全家都遭灭门,因证据确凿就连皇帝都无法翻案。
他的老师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文华涛自年少时便与孔令旭是至亲好友,弃笔从戎的小儿子文华丰丢下未婚妻上了战场,结果被敌军铁骑踏成血泥葬在边疆。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文家被灭门的真相,他不相信自己的老师会谋反,而他从京中的正四品御史中丞被贬为七品县令也正是这个原因。
当年文家满门抄斩,九族获罪,无一幸免,可笑的是这旨意不是一国之君下得,而是太后拿着先帝留下的谕令,由鲁王来执行的。
如今太后干政,鲁王横行无忌,早已惹得当今圣上不快,所以这些年皇帝暗中派他调查当年文家通贼叛国的真相,原本有了眉目要让他去旗州,结果却被鲁王从中作梗将他贬到了晖县这个穷地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楚家庄他竟会看到一个和文华涛长相极为相似的楚寒墨,而且他也突然记起了席氏是谁,正是文华丰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如今宋国公席濂的嫡次女席瑶清。
当年文华丰战死沙场之后,文席两家的亲事便就此解除,但用情至深的席瑶清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出家为尼,彭纪回京之后听说文家被满门抄斩那日席瑶清所在的庵堂也起了一场大火,她被烧得尸骨无存,席家只得为她立了衣冠冢。
从彭纪的神色中,孔令旭大概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便出口说道:“当年文家出事,仅有小少爷墨哥儿一人被救出,是席姑娘带着他逃离了京城,半路遇到好心的楚老三,这才保住了性命,然后她便认楚老三为义父,在这里生活下来。如今墨哥儿大了,他不但容貌越发酷似其父,就连才学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家的冤案一定要平反,墨哥儿也一定要认祖归宗!”
“真是太好了,老师还有血脉在世上,要是圣上知道——”彭纪心中大喜地说道。
“还不能让圣上知道,圣上当年护不住文家,如今朝堂多变,文家的这一丝血脉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这一次归来听到楚寒墨出事,孔令旭愧疚至极,当年他没有救出自己尊敬的师长、好友,如今又差一点害了他们唯一的血脉。
孔令旭的话让彭纪激动的心也冷静下来,没错,现在圣上在朝中也是处境维艰,若不是有安国侯和烈北王护着,怕是太后和鲁王更肆无忌惮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文家无罪,只有这样圣上才能寻到太后的错处,收回她手中的先帝谕令。
“既然楚寒墨是老师唯一的孙子,那楚老三家中的其他两个孩子?”彭纪记得老师家中并无孙女,那楚寒希和楚寒衣又是谁?
“她们和文家并无关联,也只是两个可怜的孤女罢了,只是如今他们兄妹三人感情极好,若是文家要翻案,怕也是会牵连其中。”孔令旭对于楚家姐妹了解并不多,但从楚寒墨的话语中足可看出他对两个妹妹的重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楚寒墨的小妹楚寒希竟然还会医术,而且看刚才的架势,似乎医术还不错。
“原来是这样!”彭纪点了一下头,又疑惑地问道,“那霍小王爷此行是为何?难道烈北王已经知道楚寒墨的存在?”
“这个我也不清楚!”孔令旭对此也是不解,楚寒墨什么时候和霍维扯上了关系?
“孔兄,我在京城已经查到当年老师的案子还有一个知情人,此人目前可能在旗州,但因为太后和鲁王从中作梗,我被贬来了晖县,我担心那人也被鲁王的人盯上,到时候就不好再找线索了,你可否帮我寻找此人。”彭纪如今被陷晖县,他无法抽身离开,但当年的案子还要接着往下查。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吧,彭贤弟,墨哥儿的身世暂时不要告诉他,我原本是打算此次秋闱之后说的,但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修养身体为好。”孔令旭打算先去旗州寻找彭纪口中的知情人。
“好!”彭纪也觉得先瞒着比较好。
两人又在山中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转身离开,只是他们没想到周围竟然还有两个听墙角的,一个是霍维身边的侍卫庭空,另一个是楚寒衣,只不过武功内力更高的庭空发现了楚寒衣,楚寒衣却不知他的存在罢了。
“听清楚了?”楚家小院内,待孔家父子和彭纪相继离开之后,庭空这才出现,轻声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霍维。
“一字不差!”庭空点头说道,而这时楚寒衣也回来了,眼中藏着心事,脸色也更冷了,庭空看着她眯了一下眼睛,又小声禀告道,“小王爷,楚姑娘的姐姐武功可不弱,而且不像是正道的气息。”
“这一家子人倒各个都有趣!”霍维耐人寻味地一笑,此行还真是来对了。
楚寒希此时可没时间察觉他人异样,自从小灵宝恢复了灵气,楚寒墨又回到家中,她便决定提前给楚寒墨的腿做手术,现在的问题是她需要一间干净明亮又安静的手术室,但这里可没有。
“小妹,你在想什么呢?”楚寒墨还是头次见楚寒希心不在焉的样子。
“哥哥,我想要一间屋子!”楚寒希也没有瞒他。
见她眉头轻皱的可爱模样,楚寒墨笑了,带些宠溺地看着她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盖一间就是了,回头我和爷爷说!”
“想盖就能盖吗?”楚寒希带些疑惑地反问道。
不是说在古代规矩极多,不可随意动土吗!
“当然!”还没等楚寒墨出声,门外进来的霍维便掷地有声回道,语气里满是无人能撼动的霸道,“你想盖就能盖,想在哪里盖就能在哪里盖!”
这么牛气,估计也只有他霍小王爷能说得出来,楚寒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她如今可没这么大的底气,盖房子这种事情尤其是族内动土依照族规,还是要问过族长和族老们的。
“虽说族有族规,但院子旁边这两亩荒地原本就是咱家的,只不过是动土的日子要问过族长和族老才行,免得碰上什么忌讳或者选在了不好的日子里!”楚寒墨看了一眼霍维,然后就对楚寒希笑着说道,“这件事情爷爷会帮你办好的。”
“嗯,回头我就对爷爷说!”楚寒希笑了笑,“哥哥,你和霍公子聊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记得把我熬得药粥喝完!”
“知道了,小管家婆!”也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楚寒墨才会真的敞开心房,说话都变得轻松调侃起来。
看着楚寒墨和楚寒希兄妹两个温馨和谐的场景,霍维眼中灰暗一闪而过,说不清是羡慕,是不屑,还是那无处而诉的酸楚。
自从药石空间重新充满灵气,楚寒希的敏锐感知就已经异于常人,所以从霍维身上短暂散发出的那种复杂情绪她察觉到了,但她始终保持面色如常,与他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小妹,你今天可别出去!”楚寒希刚打算背着背篓去山里采药,山杏就跑过来拦住了她,见楚寒希不解,山杏解释道,“那讨人厌的黄冒财竟然还敢来。”
山杏担心黄冒财再看到楚寒希又起龌龊心思,再想坏主意把她绑走可怎么办!
“他来干什么?”上一次黄冒财把绑人的坏事都推到了楚庄良和那些下人身上,他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人胆子是真不小,还敢明目张胆地进楚家庄。
“他是来买地的,不过价格——从一亩地二两变成了一亩地一两。”山杏越说越气愤,她家的地也是准备卖给黄冒财的,没办法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就算不喜黄冒财这个人,但大家和银子又没仇。
“是因为我吧!”卖地的价格下降了一半,楚寒希可以断定黄冒财就是冲她来的,这是想给她拉仇恨,让她在楚家庄待不下去,用心够毒的,卖地的村民这下还不把她恨死。
“小妹,这和你没关系,是那黄冒财欺负人!”山杏说这话自己都不信,现在外边已经有村民嚷嚷开了,说一亩地少了一两银子都怪楚寒希,这少了的一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贫贱百姓来说甚至比命还重要,“小妹,要不你还是躲躲吧?”
山杏让她躲的不止黄冒财,想来还有那些卖地的村民。不过,她可不是遇事就躲的性格,再说这楚家庄她还打算住下去,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人吧。
“山杏姐,没事,我去山里采药!”虽说药石空间里已经重新充满了灵气,但是具有灵气的药草却已经为了救她全部凋零,她必须再移植一些药草进去,然后用空间灵气滋养它们,最后再拿它们来救更多的人。
山杏见怎么劝楚寒希都不管用,便也拿着一个背篓跟着她进山,遇到危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强些。
一出门就见不少人朝着清河边而去,五百亩地可不是小数目,楚家庄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出动了。
“黄老爷,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亩地二两银子,你怎么变卦了?”族老楚有三面色微怒,他是千百个不愿意村民卖地为生的,但年成不好守着这地也只是饿死人,倒不如卖了能维持多久是多久吧。
“这事可怨不得我,是你们答应把楚寒希嫁到黄家我才愿意出这个价的,现在婚事黄了,我也不能吃亏不是,一两银子给你们也算是高价了。”脑满肠肥的黄冒财挤着他的小眼睛恩赐般地说道,“对了,一年免租也不算数了,这地你们愿意卖就卖,不卖我就去别的村了,反正要卖地的人多得是!”
“黄老爷,你不能这样做事,那希丫头不愿意我们村还有别的姑娘,你看你相中了谁。”卖地的村民一听不但地价降了,就连免租也不成了,心里都更着急了,但楚寒希不是他家姑娘,他们也说了不算。
黄冒财气哼哼地瞅了说话的村民一眼,这些刁民算盘倒是打得精,以为他黄家是想进就能进的吗,他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要不是见那楚寒希有几分姿色,他会看上一个乡野丫头,真是笑话!
“这地你们卖不卖,不卖我可走了?!”黄冒财不耐烦起来,他也不是非这五百亩地不可,就是想找个机会给自己出出气。
楚寒希也太不识抬举了,害他赔了银子不说,还折了几个家奴,更是被县老爷训斥了一顿,最气人的是现在这小美人他碰都没碰一下,这口闷气怎么也要发出来。
哼,你不嫁,我就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以后再想办法将人弄到手,倒让她好好尝尝自己的厉害。
“三哥,这地不能卖!”楚有川走到楚有三身后低声说道,“这姓黄的根本是不安好心,想要趁火打劫,再说一亩地一两银子太便宜了,我问过墨哥儿,府城最低也要十两银子一亩地。”
“三爷爷,这地咱卖给谁也不能卖给黄冒财,大不了继续种着,说不定遇上好年景,吃穿不愁呢!”楚世乐也跳到两人身边说道。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楚有川瞪了一眼楚世乐,真是少年人不知愁滋味,就算是遇上好年景,那离吃穿不愁也是远着呢,楚家庄几辈辈人都在为吃穿发愁,“卖地这事就算是族长和族老也做不了全主。”
村民要是执意把地卖给黄冒财,其他人也是没有权利能阻止住的。
“黄老爷,您再给添上一些,这地我们就卖给您了!”有些村民虽心中不愿,但家中实在缺衣少粮,能卖就卖吧!
“是呀,黄老爷,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再给加上一些银子吧!”有些村民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求黄冒财“大发慈悲”。
“一亩地一两银子,一年租子二八分成,我八,你们二,愿意卖的现在就拿田契,不愿意我就走了!”黄冒财不但没有把价格往上添,反而越来越过分,气的楚有川几人都想跳起来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