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楚寒希便起床了,她先来到了烈北王的房间里查看霍王爷的情况,发现他呼吸、脉搏都很正常,果真是加了小灵宝灵须的水更有效果,没有起热也没有发炎症状,比自己想象的恢复的还要快。
楚寒希走进来的时候,霍维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样子他一直守在霍王爷身边,手边还有一卷经书。
“王爷已经没事了,应该很快就能醒来,让他在床上安心静躺几日,我再写一份药膳的单子,这样他身体会恢复的更快!”食疗也是一种方法,楚寒希很快写好了药膳单子递给霍维。
“好,这事情交给续风去办!”霍维将续风喊进来,庭空昨夜出去找温秉义直到现在也没回来,“你吃东西了吗?”
楚寒希摇摇头,然后对霍维说道:“我想出去走一走。”
昨天晚上虽然是匆忙到的玉竹镇,但楚寒希也瞧见了主街上有不少卖药材的,尤其是她一进入绍州地界,空气中的药草香就令她着迷,如果在这里能寻得一些有灵气的药草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霍维让人通报了江炫一声,带着楚寒希就朝息柳山庄的大门外走去。
直到这时,楚寒希才发现息柳山庄背靠险峻挺拔的高山,左边是碧波浩渺、绿柳环绕的千草湖,右边是林木葱茏、药草遍地的药巫峰,前面正对的便是商贾云集、热闹非凡的玉竹镇。
而走进玉竹镇,对于楚寒希来说就是鱼儿入了水、鸟儿飞入林,顿觉亲切畅快极了,她走在大街上一刻不停地查看那些药草,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嫌弃。
霍维一直走在她的身侧,时不时地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男的高大俊逸戴着吓人的修罗面具,女的清灵秀雅一袭白纱遮面,这样的一男一女走在人群中想不显眼都难。
“老伯,你这白术怎么卖?”楚寒希又拿起街边一位灰衣短衫老汉竹筐里的白术仔细地看起来,应该是野生多年的药材,可能是保存方法不太正确,只能算中等白术,顺道儿她就问起了价格。
“姑娘若是想要,这一筐子白术给三两银子!”原本蹲在竹筐后边的老汉见人来问价格忙起身说道。
白术在玉竹镇就像路边的杂草一样随处可见,原本是不值什么银子的,但是听闻旗州椆永县好像有了大疫,需要的白术突然增多,所以白术的价格这两天才跟着一路疯涨。
“姑娘,我这一筐白术比他的好,价格也比他的便宜,你给我二两银子,我都给你了!”旁边也有位卖白术的汉子,看起来比较精明,嘴皮子也活泛,卖的药材种类也多些。
玉竹镇到处可见收药材的药商,所以街边的小摊小贩都想闯个好机会把自家药材卖个好价钱,或许是看楚寒希年纪小、不谙世事的样子,又把她当成是来收药材的哪家药商家的大小姐,所以就想糊弄她,好几个小商贩都争着要把药材卖给她。
“如果单论白术炮制品相而言,你们几家都是下品,这位老伯的白术勉强称得上中品,我要的是上品中的上品,所以你们的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楚寒希全都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失望地打算离开。
但听她这样说,几个卖药材的商贩就急了,拦住她说道:“你这姑娘不买就不买吧,何苦要贬损我们的药材为下品。”
这些卖药材的小商贩虽然摊位不大,但在当地也是祖祖辈辈以药材为生的,有些炮制药材的手法都传了好几辈人,不少药商就是从他们这里采购药材的,现在自家药材被楚寒希一个黄毛丫头说得一文不值的样子,他们自然很生气,这可是会影响他们生意的。
见有人拦着楚寒希,霍维一个眼神飘过来,那些人都缩了缩脖子,这戴着面具的男子真可怕,全身冒冷气,比夏日头的毒太阳还让人心里不舒服。
“白术需在冬日下部叶枯黄,上面叶变脆时采挖,然后除去泥土、茎叶和须根,接着烘干或晒干,或者选取一些肥满纤维性少的新鲜白术,稍蒸一下再晒干,并且白术的炮制方法有很多种,例如土炒、熬黄、用米泔浸或者醋浸炒,可煨、可焙,可用酒、可用面,还能用土煮,总之其炮制方法很多,不同的病症有时需要不同方法炮制出来的白术,而你们这些白术采挖时机和方法就不对,也只是在阳光下晒一晒,更别说用其他的炮制之法了,不是医者真正所需的药材,又怎么能拿来更好地医治病人呢!”楚寒希这一番话说下来,但凡听到的都目瞪口呆,他们从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白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尤其是那些路过的药商,干脆都停了下来,他们来玉竹镇就是为了寻找更好的药材,这样他们这些药商才能从中赚取更多的银钱,而整个大周朝最会炮制药材的人大多都集中在绍州,而绍州最厉害的炮制药材的大师最有可能藏在玉竹镇,难不成这姑娘就是个中能手?!
“姑娘,听你说得头头是道,难不成这些炮制之法你都会?”有人看着楚寒希眼中就发出了亮光,若是家中有个炮制药材的高手,那他们就能低价买高价卖,岂不是要大赚了。
“不太会,我也是从杂书上看的,现在也记不清书的名字了,我真不买药材,就随便看看,对不起,借过!”楚寒希笑笑,示意霍维赶紧走,她可怕被这些药商给纠缠上。
楚寒希身边跟着霍维这样一尊看起来不好惹的大神,那些商贩和药商就是想拦也不敢上前了。
很快两个人就消失在主街,不知拐进哪条小巷了,再过一会儿一辆马车从小巷出来,顺着街尾驶进了前往药巫峰的大路,而到了山脚下,马车停稳,楚寒希背着一个小背篓就下来了,接着霍维也跟着走了下来。
“对不起啊,还让你跟着我一起进山采药!”玉竹镇大街上药材是不少,但它们都是最普通的药材,而她需要的是有灵气的药草,是能移栽到药石空间里去的,
她刚才找人打听了一下,药巫峰里有很多野生的药草,如果运气好,还能碰见特别珍奇的药草,所以她就打算进山寻一寻,而霍维知道她的意图之后,很快就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和背篓还有采药的工具,这些在玉竹镇可是很容易就找到的。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再说,是我把你带来这里的,我得保证你平安无事地回去!”霍维拿过了楚寒希的背篓,虽然背篓不大,提在手里更是一点儿重量也没有,但让楚寒希背着他不认为是自己这个大男人该做的,虽然他拿在手里看起来似乎更不搭。
楚寒希也没说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多少她心里有些安全感,不过她还是抢过了霍维手里的背篓背在身上,这样采药比较方便些。
原以为进入山里采药会遇不上什么人,结果这里的山民和药农进山寻野生药材的非常多,时不时地就能碰上一两个人。
一路上楚寒希也瞧见不少的好药材,但对她来说也都是寻常药草,不知是不是这山里的药草经常被人挖采,看起来年份都很新,灵气自然就不足了。
“没有满意的?”霍维见楚寒希兴致勃勃地进来,现在却有些垂头丧气,似是对这些随处可见的药草很失望。
“都说酒越藏越香醇,其实药草也差不多,就像人参,年份越久药效就越好,而且天地万物包括人都是有灵根的,缺了灵根就失了灵气,没有了灵气万物皆可枯,所以没有了灵气的药草就是拿来救人也会大打折扣的。”楚寒希干脆在一处溪水边坐了下来,刚才她和霍维就在街上买了两个包子吃,也难为霍维一个堂堂的小王爷跟着她吃路边摊,好像还没吃饱。
霍维能理解楚寒希说的灵根是什么,但世间万物大多背道而驰,有些人甘于平庸,有些人沉沦堕落,有些人为非作恶,有些人更是自私自利视万物为刍狗。
而他不愿为恶,因为本心如此,但也无法为善,因为他有血海深仇要报,有挚爱亲人要护,这世间万物有无灵气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就算不值一文也要抢在手里,就算是难寻的天地至宝,他也一定要找到。
楚寒希是自己送上门的,从一开始就是她毫无预警地闯入自己的视野之中,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他现在才会变得越来越无法放手,他也不管什么改命、鬼妻之说,既然花轿入了府,她已经招惹了他,那么她就是他的妻,而他的人自然是要护着、宠着。
楚寒希并不知道在霍维心里早已经把她划为他的一部分,她一心要寻有灵气的药草,说出这番话也并无别的意思。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会儿王爷也该醒了!”在山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收获,楚寒希就决定先回息柳山庄,霍王爷这会儿不出意外肯定醒了,她这个大夫得再去看看。
霍维也没有反对,就这样两个人下了山从小路回了息柳山庄,只是人到了山庄门口却被堵在了外边。
“江大小姐,杀人偿命,你们息柳山庄今日必须要给我青云堡一个说法,快让江盟主出来!”息柳山庄门外黑压压围了一群人,山庄大门口站着一位紫衣纱裙的少女,此刻她俏脸愠怒,手中一根带刺短鞭,在她两旁身前一群人手拿长剑,齐刷刷地将她护住。
“我爹不在译州,你们青云堡不要欺人太甚,方明他敢调戏本姑娘,是死有余辜!”息柳山庄大小姐江雪儿此时仗着有人护着,气焰更加嚣张起来,青云堡的人一路追上门来,八成是那方明已经死了。
“江雪儿,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水性杨花戏耍我方家,你们江家与我方家早有婚盟,你竟然不知廉耻地去勾引京城来的世子,不但害得我方家颜面尽失,还出手把我哥打成重伤昏迷,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青云堡与你们息柳山庄势不两立!”青云堡的大小姐方锦姿亦是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江雪儿碎尸万段。
方明不但是她唯一的哥哥,也是青云堡方家仅有的一名男丁,自小他的身体就不太好,所以她爹方泸就想借着儿女婚事给青云堡找个靠山,江雪儿虽是息柳山庄柳姨娘生的庶女,但因她是息柳山庄唯一的女儿,所以江耀堂也是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本想着两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门当户对,没想到眼看婚期临近,江雪儿竟公然和梁国公府的韩世子出双入对,将他们青云堡的颜面踩在脚下,她方锦姿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江雪儿一听方锦姿话里透出的意思,方明竟是还没有死,真是有些令人失望,那个病秧子早点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反正江方两家的婚事是退定了,这辈子除了韩家哥哥她谁也不嫁。
“方锦姿,你个小贱人,真当我息柳山庄怕你青云堡不成,方明是生是死与我何干,都是他咎由自取!”江雪儿毫不示弱,现在可是在她江家的地盘上,就算青云堡的人找上门来又如何,反正她爹最后还是会护着她。
“大小姐,少堡主怕是不行了!”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跑来凑到方锦姿耳边说道。
方锦姿一听眼圈立即就泛红,看向江雪儿那一身高傲得意,心下更为恼怒,哪里还顾得许多,掏出佩剑就朝她刺杀过去。
青云堡的人一看他家大小姐动手了,再听刚才江雪儿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一脸傲慢嚣张,心下都极为气愤,也都拿出武器冲了上去,息柳山庄的人一看青云堡要动手,也都不甘示弱,两派人就在息柳山庄门前动起手来。
楚寒希和霍维一直站在人群外,看着半空中真有人你来我往地过招,大白天刀剑相撞的火花都能闪到人的眼睛,楚寒希是真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尤其是刚才互相对骂的两个少女打得难解难分,她看得很是津津有味,原来这就是武林高手过招,比电视上演的还要精彩。
“好看吗?”霍维带着笑意地问道。
楚寒希点点头,不过未免鲜血喷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还是早一步离开比较好,只是她看向息柳山庄大门外的混战情况,对霍维说:“咱们怎么回去?”
霍维没说话,轻搂她的腰身一个纵跃就上了树稍,然后施展楚寒希只听闻过得轻功就翻墙进了息柳山庄,不过双脚刚落地,就看到江炫一脸笑意地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株梅花树下。
楚寒希有些尴尬,怎么说他们也是客人,不走正门改翻墙,还真是失了礼数,霍维就表现得十分自然镇定,不过他心里对江炫的认知又多了一层,能轻易判断出他所在的位置,江炫的内力修为恐怕不在他之下。
“竟让小王爷和楚姑娘翻墙而入,是息柳山庄招呼不周!”江炫彬彬有礼地上前作揖,倒是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调侃之意。
“江少庄主倒是挺有闲情雅致,令妹似乎惹下了大麻烦,你就不担心!”霍维别有深意地看了江炫一眼。
他虽不常在江湖走,但江湖事知道的并不少,青云堡才算是江湖上第一大门派,向来以仁义重情标榜于世,在江湖中的地位并不比息柳山庄差,只不过是江家背靠朝廷,江湖人有所畏惧罢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江炫淡淡一笑,似乎根本没把此时山门处的打斗当成一回事,而是转脸看向了楚寒希,“只是,在下有个朋友身体不适,江某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楚姑娘能出手救治!”
“好呀!”一看到江炫那张帅气十足的脸,楚寒希连想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人对于过分美丽的事物总是缺乏一些抵抗力的,而且不知怎的,她对眼前这位江少庄主有种莫名的好感,这可是很少见的情况,难道她也是颜控?
楚寒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霍维脸都要黑了,尤其是他还察觉到楚寒希见到江炫之后连心情都变得愉悦了一分,这让他心里更不爽。
“江少庄主,别忘了一月之期!”应该早点让他起身去灭魔教,长得一副祸害人的样子,真添堵!
“小王爷放心,在下一定尽力!”霍维打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态度很冷淡,好在江炫也不想和他牵扯过多,他倒是对霍维身边的这位楚姑娘很有兴趣,凭借息柳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他什么样的大夫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楚寒希这样的,“楚姑娘,恐怕还得麻烦你再翻一回墙!”
江炫没想着霍维会再跟着,但很明显他低估了楚寒希在霍维心中的地位,听他说完,霍维直接又搂着楚寒希翻墙出去了,而他也赶紧跟上。
三人出了息柳山庄就来到了玉竹镇大街上,然后江炫领着两人进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只不过他们不是从正门走的,而是翻墙入了二楼客房的一间窗户内。
楚寒希是真不知道江炫这个少庄主竟然还有翻墙翻窗的“习惯”,霍维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小王爷竟也能屈尊跟着他一起偷摸进了房间,这两个人还挺有默契的,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呢?!
好在她跟着两个武功高手,所以一路上都没被什么人发现,而被带进房间之后,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还有一名浑身透着江湖气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灰黑色暗金镶边的劲装,一把龙鳞宝刀别在腰间,显得威严煞气,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人原本一脸悲伤,见到他们三人从窗户跳进来先是一惊,接着便恢复平静,然后便走到霍维面前行礼,恭敬说道:“青云堡方泸见过小王爷!”
“方堡主不必多礼!”霍维见到是他也不感意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楚姑娘,这是青云堡的方世伯,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儿子方明,也是我的好友,还希望楚姑娘给他看一看!”江炫将方泸和方明先介绍给楚寒希,然后又看向方泸说,“世伯,这位楚姑娘是小王爷带来的神医,她的医术我亲眼见过,明哥儿或许还有救!”
“还请楚姑娘出手给我儿诊治,如果——真的没救,那——”江湖上人人敬畏的方堡主此刻只是一个为儿担忧的父亲,他有些哽咽难言,之前自己已经倾尽所有力量为方明寻了各路名医,就在刚刚神医谷和药谷的人才离开,他们所有人都说自己儿子已经无力回天了,最多也就这一日的活头儿。
“我先看看!”楚寒希是弄不明白江炫的所作所为,此刻息柳山庄和青云堡的人还在大打出手,他这个少庄主却偷偷带自己过来给青云堡的少堡主治病,方明不是因为他妹妹才这样吗?为什么方泸看见他没有任何愤怒之色,反而一脸感激呢?
这么多疑问好像也不是她该操心的,轻叹一口浊气,她走到床边给方明诊脉,脉象的确是很糟糕,几乎可以说是快没有了,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查看一下他的四肢,楚寒希开口对江炫说道:“我需要药箱!”
“可有救?”方泸是江湖出身,他知道这世上有不少隐士高人,但楚寒希年纪轻轻,她的医术会比神医谷和药谷的人还厉害吗?还是说,她只是尽尽心力罢了。
“有我在,人死不了,只是他需要服下一颗续命丸才能保住性命,日后再慢慢调养身体。”把他救醒不难,保住他性命也不难,一颗续命丸就可以,只是她这次就做了两颗续命丸,一颗留给她哥哥手术时以防万一,一颗给了霍维,现在就放在那个带来的大药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