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墨清醒之后,只觉得双腿疼痛至极,他想动一动,却发现双腿被木板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固定住,勉强上半身能撑起来一些。
“墨哥儿,你不要乱动,希姐儿说等你的双腿修复的差不多的时候这夹板便可以去掉了。”席氏熬好了药粥一直在旁边等着楚寒墨醒来,然后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
喝完粥,楚寒墨又感激又愧疚地看着席氏说道:“姑姑,对不起,辛苦你了!”
“傻孩子,有什么辛苦的,只要你能好,让姑姑做什么都愿意!”席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也算对得起逝去的爱人了。
楚寒墨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他尽快好起来,才不会成为家人的负担。
再说,另一边楚有川和几位族老商议之后先把柳枝、山杏、山桃三人叫进了祠堂,从小到大三人身为女子很少被允许进入祠堂,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她们好像没做什么违反族规的事情。
“你们三个不用害怕,我问你们,希姐儿是不是把艾绒制作的方法教给了你们?”楚有川站在楚氏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看着三人问道。
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对着楚有川点点头,一开始是她们为了帮楚寒希的忙暗中跟着学的,后来是楚寒希亲自教的,制作艾绒的方法虽然不复杂,但很费工夫。
“好,如果我让你们把这个方法只教给咱们楚氏一族的人,你们可愿意?”楚有川继续看着她们问道。
三人又是点点头,当初楚寒希大方地将艾绒的制作方法毫无保留地教给她们,她们自然也能教给别人,况且楚寒希说了,只有制作艾绒的人多了,她才能有上好的艾绒可以用。
“那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就把艾绒的制作方法先告诉咱们村里人,不过,要教给什么人由族里决定,你们只管教,但有一点,除了咱们自己人,其他人你们不准将制作方法泄露出去,如若不然就以族规处置,到时候你们父母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听清楚了吧!”楚有川语气有些重,他必须要让所有人明白,艾绒的制作方法对于现在的楚氏族人有多重要。
柳枝三人被楚有川盯得后背发凉,不过就是一个艾绒的制作方法,族长至于这么吓她们吗?但她们也不敢出声反驳或者询问原因,乖乖听话就是。
然后族长和几位族老分别前往村民家里,将楚寒希收艾绒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同样的也以族规约束他们日后的行为,倒是显出了几分神秘紧张来。
当然,也有村中一向品行不端又爱惹事的人家,楚有川特意吩咐,先把这些人排除在外。
楚寒希有些不太理解楚有川等人的行为,但像他们这些身处底层眼看活不下去的贫贱百姓突然有了一门赚钱的营生,自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想别人染指,也不能怪他们自私,只能说一切都是生活所迫吧。
“希姐儿,族长说的都是真的吗?一斤艾绒你给三百文?”这天一大早,楚寒希刚起床,就发现自家院子里来了几个相熟的妇人,有楚大婶、刘氏和山杏的娘万氏等。
“一品艾绒我才给三百文,若是差些的话,钱就少些!”楚寒希见几人热切的模样,笑着说道。
“我听山杏说了,这一品艾绒就是费些手上功夫,若是不怕苦累,一个月可能出不少呢!”山杏的娘万氏小声地说道。
她们这几个人平素与席氏相交很深,关系也最好,又得了族长特意嘱托,所以说起艾绒的事情总是多加两分小心,唯恐让外人听了去。
“大家得先去山里割一些上等的艾叶回来晾晒,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柳枝姐她们,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出一品艾绒,到时候要是能挣大银子,我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这些叔伯婶娘的!”楚寒希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打小就厚道!”楚大婶高兴地称赞道,这下大家不用怕冬天过不去了,“那咱们还等什么,赶快进山去找艾叶,趁着天好,都晾晒起来!”
“对,别让别人都把艾叶割完了!”万氏慌着说道。
楚寒希见她们急匆匆离去的样子,扶额一笑,虎谷山可是大得很,整个灵盘山脉也是一望无垠,想要把这里面生长的野生艾草都割完,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春风吹又生,明年又会有新的艾草重新长出来了。
“希姐儿,你这是把我做香囊的人手都给抢走了!”席氏看着楚大婶她们的背影说道,脸上却是欣慰的笑容。
“姑姑,香囊你就别做了,眼睛会受不了的,让绣坊找别人吧!”既然药珠的生意孟家不接,那么只赚几文钱又伤眼睛的绣活,楚寒希就不想席氏做了。
“不,我想接着做,权当我这个姨母为孩子的大婚尽点儿心意。”这次席氏不但要做,还要用心做,孟赫堂大婚她能做的怕也是只有这么多了。
很快,孟家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药铺的掌柜,也是席瑶佩从娘家带来的人,不过他到楚家庄之后并没有见到席氏,是楚寒希接待的他。
“楚姑娘,我家夫人说了,孟家想要和你做药珠的生意,而且每颗药珠再往上涨一两,这是合约文书,你过目看看!”掌柜的很随和,来之前,席瑶佩特意叮嘱过他,到了这里一定要把姿态放低,无论楚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
楚寒希并没有接过合约文书,而是笑着对他说:“真是很抱歉,你们来晚了一步,我已经和别家合作了,而且以后药珠只供他家的药铺,麻烦掌柜的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一声,我和家人都明白她的好意,只是做生意要讲信用。”
孟家大夫人此举是想暗中帮助自家,这一点楚寒希很清楚,但机会不等人,更何况与烈北王府这个大靠山相比,孟家也只能靠边站。
孟家的掌柜显得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疑惑,他并没有见过什么药珠,而且一颗还值那么多的银子,最重要的是制作药珠的人还在晖县这么一个穷苦破败的小村子里。
倒是眼前这位楚姑娘的身份很令人怀疑,她家的院子在这里很突出,这姑娘看着也不像普通的村姑,浑身的气度是骗不了久经商场的他的,还有自家夫人又是如何认识她的呢?
最后,孟家的掌柜是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又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的,回到府城告诉席瑶佩楚寒希的决定,席瑶佩也显得很失落,她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人会比皇商孟家更适合和楚寒希做生意的。
送走了孟家的掌柜,楚寒希又去看了楚寒墨,然后又去二楼给齐巍的孙子齐福气施针,这几天齐巍祖孙就住在新院子里,她每天都会来给齐福气治疗,而现在的齐福气整个人的气色都好多了。
“福气,今天感觉怎么样?”楚寒希拿出了银针,消毒之后,开始在齐福气身上施针,房间里点着淡淡的艾灸香,是楚寒希特意为齐福气配制的,里面她掺杂了一些止痛的药材。
“希姐姐,我好多了,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腿没有那么弯了,你看是不是?”齐福气短短几日就胖了一圈,显得脸圆圆的,煞是可爱。
“嗯,等再过一段时间,你的腿就能变直了,从今天开始,针灸之后我会给你做一些简单的按摩,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住,知道吗!”齐福气真的是一个很乖又很坚强勇敢的小男孩,而且像他这么小的孩子竟意外能忍,从第一次施针到现在,他咬紧牙关一声也没吭过,哪怕脸上身上疼的都是汗。
等到楚寒希给齐福气诊治之后走下楼来的时候,发现徐诺、七月都站在院子里,同时院子里还有一位和七月差不多年纪的红衣少女,双丫髻上也用红绸绑着,脸上笑容灿烂,正好奇地在院子里四处瞅着。
在三人不远处院中新栽的那棵梨树下,一位头顶束着墨玉冠,身穿蓝白相间长袍的男子背身而立,似是感应到楚寒希的到来,他缓缓转过身,一双如鹰似蛇的眼睛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冷,很魅,楚寒希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怪兽一下子给盯上似的,浑身都不舒服,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和霍维不一样,透着几分阴邪狂傲,是个令人觉得很危险的人物。
“师父,这人有病,我治不了!”徐诺从不避讳自己在有些病症上的“无能为力”,只有先承认自己的弱,才能令自己努力变得更强。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亏你还是药谷的少谷主,连我家主子得的什么病都瞧不出来,看来你们药谷也没传闻的那么厉害!”红衣少女噘着嘴怒瞪着徐诺,似是很不满他说那男子有病一样。
徐诺只是冷淡地看了红衣少女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药谷的人从不在意什么名声,他只希望能学到更精深的医术。
“红姑!”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但有几分像从黑暗的洞穴里发出来的一样,带着缭绕的回声,被叫做红姑的女子委屈地看了男子一眼,没再出声。
“听闻这里有位医术出众的姑娘,在下身有不适,还请姑娘诊治一番。”说着,男子一步一步缓缓朝楚寒希走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和逼压。
在暗处的续风自男子进院之后就察觉到此人的危险,所以在楚寒希出现之后,他就用最快的速度站在了她的身边,主子走前有交代,一定要保护好楚姑娘的安全,他可不能失职。
“我家姑娘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续风笑嘻嘻的模样看着无害,却也让那男子停止了靠近楚寒希的步伐。
“来之前倒是听说楚姑娘师门有‘七不看’的规矩,不知在下可合姑娘的眼缘?”男子容貌实属上乘,一笑更是百花失色,着实的妖孽。
其他人都在等楚寒希的反应,只见她对着那男子莞尔一笑,说道:“合,当然合眼缘,不知公子贵姓,哪里有不舒服?”
续风一愣,他没想到楚寒希会这样回答,难道她感觉不出来眼前的男子绝非善类,不能轻易接触吗?难道就因为对方有几分姿色?可他和自家小王爷相比差多了。
私心里,续风已经把楚寒希当成他家小王爷的人,现在她对着另外一个男子笑得那么好看,这可不是好兆头。
“我姓司,至于哪里不舒服,姑娘是神医,探探脉象不就知道了!”司尘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楚寒希,想不到乡野之间还藏着这样一位令人一见难忘的绝色美人,怪不得连霍维那样冷情冷性的男子都被她所迷。
“那司公子请坐吧,七月,去取我的药箱来!”新院子里楚寒希特意让人摆了一张石桌和石凳,她先走到石桌前坐下,续风和徐诺一左一右不离她身侧。
“是,姑娘!”七月跑着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拎着楚寒希的药箱出来了,她把药箱放在石桌上,人也站在了楚寒希身后。
司尘坐在了楚寒希的对面,红姑站在他身侧,此时的他特意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显出了几分纨绔风流,肌理分明的大手伸在了楚寒希的面前,一双眼睛依旧紧盯着她的面容。
“登徒子!”七月不知怎么就把心里的话给小声说了出来,在场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权当都没听到她这句话,虽然续风也发现这个姓司的不怀好意地看着楚寒希,但他忍住了,根据这人的气息可判断,他的内功修为在自己之上,这时候他要护着楚寒希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七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头也低下去不再吭声,这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家姑娘,让她心里很不爽,一时不忿就说出了心里话,说完就后悔了,那个叫红姑的看她的眼神很吓人,要吃了她似的,好可怕!
楚寒希将手指放在司尘的手腕处,集中精力查探他的脉象,右手查完之后,又换了左手,然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司公子身中剧毒,而且不止一种。身上应该还有其他伤口未愈合吧?”
“你怎么知道?”红姑很惊奇地看着楚寒希,然后又看向徐诺,“是你告诉她的?”
“师父,他身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是不是和他体内的毒有关?”徐诺事先已经给司尘诊过脉,也询问了病情,对方还说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伤口就是愈合不了,如果细闻会发现司尘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得等我弄清楚他体内的毒是什么才可以判定!”楚寒希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很细小锋利的扁刀,又拿出一个瓶口稍大一些的白瓷瓶,然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司尘说道,“我需要你的血验毒,不过可能会多些。”
“需要这么一大瓶吗?而且我家主子伤口不能愈合,那不是会流血而亡!”上次主子被人刺了一剑,要不是两位护法耗尽全部内力帮他止血,他恐怕已经血尽而亡。
“你放心,我弄出来的伤口自有办法让它愈合,司公子不愿意?”楚寒希作势要收回刀子和瓷瓶,却见司尘撩起了自己的袖子,他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上面有一些旧日伤痕。
“楚姑娘请吧,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司尘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寒希,好像根本不在意接下来的事情。
楚寒希也不犹豫,还没等红姑反应过来,她就猛地在司尘的胳膊上划了一下,然后鲜血就顺着司尘白皙的手臂流进楚寒希手里的瓷瓶内,一滴滴的血花看得红姑心疼极了,却看得续风嘴角翘了起来。
司尘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楚寒希身边的三个人,尤其是续风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然后又看向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楚寒希,这丫头手也真是狠,如今天下能伤到他的可没几个,能让他主动被人伤的,她倒是第一个。
楚寒希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态,直到小瓷瓶装满血她才拿出一点儿粉末撒在被她划开的伤口处,红姑震惊地发现这一次司尘手臂上的伤口竟然很快就止血了。
“要验出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毒,恐怕需要一段时间,还希望司公子耐心等耐。”楚寒希将瓷瓶用木塞塞住,又放回了她的药箱内。
“一段时间是多久?”红姑很着急地问道,看来这个村姑还是有两下子的。
“不知道!”楚寒希站起身说道。
“什么?不知道!”红姑当即就有些恼了,以为楚寒希是故意在戏耍他们,她都放了自家主子那么一大瓶血了,看她家主子现在面色都更苍白了,她竟然说不知道,“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首先,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略懂医术罢了,其次,这世上的毒数不胜数,我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去找别的大夫医病,不信我医术的我可不治,这是师门规矩,你们走吧!”楚寒希冷起了脸,下了逐客令。
“红姑,道歉!”司尘阴冷地看了一眼红姑,红姑吓得一哆嗦,只要是有关主子的事情,她就忍不住会多嘴,一看主子真生气了,她赶紧对楚寒希说对不起。
“你别生气,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司尘觉得这段时间太纵红姑了,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此没规矩自然要好好惩罚。
楚寒希见红姑听到司尘说这句话,身体都不禁哆嗦了起来,有些不忍,便对司尘说道:“她也是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
见楚寒希帮着自己讲情,红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着头安分守己地跟在司尘身边,再也不敢多话了。
“十天后,我会再来!”司尘从石桌前站起,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寒希一眼,然后在转身离去前,带着三分笑意地对她说道,“记住,我叫司尘,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
马车在院门外响起离去的声音,憋了好久的续风这才对楚寒希说道:“楚姑娘,这个人来历不明,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你可别太靠近他。”
回头他就让人好好查查此人的身份来历,总觉得这人出现在楚家庄是有意为之,不能不防。
“我知道,我只是对他体内的毒好奇罢了!”楚寒希拿起自己的药箱回了房间,她并没有对续风说谎,她真的是对司尘体内的毒好奇。
其实,当司尘慢慢靠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出他身上的血腥味带有毒性,而且这种毒药的味道她并不陌生,和霍维、楚寒衣身上中的毒一样,这种毒还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过,那就是魔教的教主邪尘,而此人叫司尘,让她不得不把两者联系起来。
只是,她不太明白自己和魔教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就让魔教教主劳动大驾到了她的寒舍呢?
前往七柳镇的乡间小路上,一辆马车缓慢而行,坐在里面的司尘闭目养神,红姑几次张嘴想说什么,但都忍住了,她怕主人再生气。
“想说什么就说吧!”司尘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道。
“主子,您为什么不让奴婢回去找那位楚姑娘要金疮药,她的药对您的伤口很管用呀?而且连爷爷都分辨不出来的毒药,她能查出来吗?”红姑还是有些不相信楚寒希的医术。
她爷爷可是魔教的老毒物,江湖上就没有不知道的,但就算是他也没查出司尘身体里的毒究竟是什么。
“要了她的金疮药还怎么再去见她,我相信她会给我惊喜的!”司尘是故意没问楚寒希要的,若是他的伤口撒了药就好了,那他还怎么去让她给自己看伤,至于体内的毒,霍维能解,他那位消失多年的姑姑的女儿能解,他又怎么会解不了。
“主子,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村姑了吧?”红姑有些气闷,楚寒希的确是长得有几分勾人的姿色,但到底是个乡下村姑,怎么能配的上主子的另眼相看呢。
“红姑,你最近管的太多了!”司尘面色又是一冷。
“对不起,主子,是奴婢的错!”红姑立即道歉道。
她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这世上根本没有女子能让他一直盯着看,哪怕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可今天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村姑,不是看上她又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