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希看完了前铺,就和续风、甘津玉进了后院正厅,招财端上一壶热茶,分别给三人倒上,然后就退了出去。
“续风,咱们刚才见过的那位姑娘是酒商许家的大小姐许梦意吧?我看她不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装扮,许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喝了一口茶润润喉,楚寒希看向续风问道。
续风见楚寒希问起许梦意,知道定是和甘津玉有关,不过他最近都跟在楚寒希的身边,对于府城发生的一些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而且他是知道之前楚寒希作为苏辛时曾见过许梦意,甚至还出手救了许梦意的哥哥许博裕。
于是,故意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没错,她就是酒商许家的大小姐,不过我听说前段时间许家老夫人被她孙子许博裕气死了,许家家主许嵩海一怒之下就把许博裕逐出了家门,而许家大小姐也因为行为不端,被许嵩海许给了一个粮商为继室,没想到成婚那天被人给抢亲劫了花轿,听说现在许家也不要这位大小姐了。”
“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一听续风言语之间说自己的心上人行为不端,原本低着头的甘津玉就有些恼了,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那都是栽赃陷害,都是姓白的那个女人故意弄出来的。”
“听你这话意思,你这个外人倒是知道不少内情,那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全府城都在传许家大少爷气死了亲祖母,许家大小姐被人抢了亲失了清白,难道都不是真的?”续风怀疑的语气听得甘津玉火大。
只见他立即反驳道:“当然不是真的,我是抢了亲不假,我也是很喜欢许姑娘,但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而且许家老夫人根本就不是许博裕给气死的。”
接下来,甘津玉就将他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原来他早就对许梦意有情,只是当初她是许家的大小姐,而他只是王府商铺里一个掌柜的儿子,虽说在孟王妃的授意下他进了书院,但天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所以自知和许梦意门不当户不对,他就只把这份喜爱深埋心中。
哪想到前段时间,原本快死的许博裕突然被府城出现的苏神医给治好了,许家老夫人十分高兴,就想说服儿子许嵩海将一半家业先交给许博裕掌管,许家大夫人白氏对此非常不满,她虽然费了一个儿子,但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虽然那孩子才十四岁,但将来也是要继承整个许家的家产的。
许嵩海非常听白氏的话,就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甚至已经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小儿子,许家老夫人身体本就不太好,又被许嵩海和白氏气得差点儿昏死过去,有一天晚上,许家老夫人见过许博裕之后突然病情恶化,半夜就归了天,白氏就对外说是许博裕把他祖母给气死了,还怂恿许嵩海将许博裕逐出了许家,就连族谱上也划掉了许博裕的名字。
甘津玉一直在暗中关注许家的事情,许博裕被逐出家门后他就收留了他,让他暂住在东街的一个小院,哪想到白氏知道之后并不打算放过许博裕,几次都想要他的命,最后是许梦意求到白氏的面前,答应她只要留自己哥哥许博裕一条命,她就愿意嫁给粮商金家为继室。
“那个姓金的都已经五十多岁了,长得又肥又丑,还经常去青楼妓院,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我怎么能让许姑娘嫁给他,所以我就抢了亲。”如果姓金的那位粮商是个夫婿的好人选,甘津玉一定会忍痛割爱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嫁人,可他不是许梦意的良人,所以自己见不得喜欢的人跳进火坑。
“可是我今天看那位许姑娘似乎并不想嫁给你,你抢了亲毁了她的婚事,让她无家可归,她好像变得更可怜了!”楚寒希也有些同情许梦意,当初她深夜独自一人去求自己出手救许博裕,那份胆识很令她佩服,而且她为自己的哥哥似乎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和清白。
“我不会让她无家可归的,我一定会娶她,就算爹娘不同意,我也要娶她,祸是我闯的,我就要负责到底!”甘津玉倒是很有担当,他打定主意这辈子非许梦意不娶。
“你有什么能耐负责?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告诉你许家可没那么好对付,尤其是姓白的那个女子,她心狠着呢!”续风一脸看不起甘津玉的样子。
译州府城谁不知道许家仅次于皇商孟家,白氏还和宫里的那位白贵妃同出一族,江湖上又靠着息柳山庄,就连烈北王府要动许家都会斟酌一下,甘津玉可倒好,直接就去许家抢亲,给王府惹下了麻烦。
知道的是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后是烈北王府的几位主子授意,让他故意去捣乱,目的就是对付宫里的那位白贵妃,进而惹太后不快呢!
“我知道自己不该招惹许家,可我不后悔,要是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保护不了,那我还配称为男人吗!再说了,姓白的那个女人和她爹一样都是黑心肠,只要碍着他们的路,别管你是谁都能栽赃陷害,除之而后快,秦家药铺不就是被他们害得要关门了,我不能让许姑娘也被他们逼上绝路。”甘津玉并不觉得自己全都做错了,就像续风说的,白氏那个女人心太狠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秦家药铺?”楚寒希抓住了甘津玉话语中引起她关注的一个关键词,“你说的是不是秦奇家的药铺?”
“明月姑娘也知道秦家药铺?”甘津玉没想到楚寒希会对秦家药铺感兴趣,于是点点头,继续说,“当初城里来了位医术高明的苏神医,她在秦家药铺坐诊,自他走后秦家药铺的生意一直很好,后来秦家药铺还出了药酒来卖,那药效非常好,好多人暗中都猜测是苏神医给秦家留了药酒方子,眼看秦家药铺的生意越做越大,白氏医馆的馆主白平就动了坏心思,想着法子逼迫秦家交出药酒的方子,秦掌柜不愿意,他们就故意陷害秦掌柜,让他进了大牢挨了板子,还说他家的药酒喝死了人,现在秦掌柜还在大牢里没出来呢!”
楚寒希记得在玉竹镇碰到秦奇的时候,他得知自己就是苏辛后,还高兴地告诉她自家的药酒很受大家的喜欢,马上就要拉到玉竹镇来卖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出了事。
楚寒希当初之所以给秦掌柜药酒方子,就是看他是个实诚人,又帮助自己不少,对待普通百姓也是个很有良心的商家,想着不过是几张药酒方子对她而言不值一提,对秦家药铺或许还能有些帮助,却没想到因此给秦家惹了祸端,害得秦掌柜进了大牢。
白氏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许博裕、许梦意还有自家,毕竟许家兄妹是她争夺家产的绊脚石,而她又把自己儿子许博俊遭受的一切不幸都算在了自己哥哥楚寒墨的身上,当然,孟家怕也在她的复仇名单上,只是孟家和烈北王府她暂时应该不敢轻易招惹。
柿子都是先挑软的捏,这是一般人的通病,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是不知道这柿子要是晒成柿饼子之后,有些人会不会觉得咯手。
“续风,我想去街上再转转,铺子的事情就交给甘掌柜吧!”楚寒希站起身,她打算先去秦家药铺一趟。
“我陪姑娘!”续风见楚寒希一听秦家药铺的事情,就知道她是关心秦掌柜一家的情况,她要出去自己当然要跟着。
于是,楚寒希和续风一起出去了,甘津玉则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从今日开始,他就是这药铺的大掌柜,有些事情他必须现在就要负起责任来。
马车到了秦家药铺门前就停了下来,看着上面大大的白色封条,楚寒希深深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对面窦家的瓷器铺子,也是铺门紧闭。
“去后巷吧!”进了后巷,绕到了秦家药材铺子的后院,楚寒希敲响了秦家的后门,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个柔弱的女声,“谁呀?”
“请问秦奇秦公子可在?”楚寒希出声问道。
里面的人似乎没想到是个女子来找秦奇,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楚寒希脸上带笑地看着窦锦,她如今已经是妇人发髻,只是面容憔悴,黑眼圈严重,想来是最近休息不好的原因。
“姑娘,你是?”窦锦不解地看向楚寒希询问,又看到她身后的续风,赶紧行礼道,“民女见过续风大人!”
“不必客气了,快请我家姑娘进去吧!”续风话一落,窦锦显得有些慌张,赶紧请楚寒希进门,能得小王爷身边的续风大人恭敬对待的女子,其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
“不知两位贵人到家中可有事情,公爹和我夫君并不在家,婆婆她身染病疾不便见客,还望两位贵人见谅!”窦锦原本在院中给自己的婆婆熬药,没想过这时候家里还会来客人。
“我是大夫,给秦夫人看看吧!”楚寒希对窦锦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窦锦感激地看向楚寒希,白家欺人太甚,他们现在在府城竟是找不到一个好大夫给婆婆看病。
楚寒希走进秦夫人所在的内室,发现她脸色潮红地躺在床上,鼻塞流涕严重,气息也很浑浊,诊脉之后便取出银针给她诊治,又写了一张药方让窦锦去抓药。
只是看着那张药方窦锦先是大惊失色地看向楚寒希,然后就赶紧去前院药铺去抓药,这药方上的字体她很熟悉,之前秦奇让她看过,和那位救了自己的苏神医写得一模一样。
“姑娘,她好像认出了你!”窦锦离开之后,续风小声地对楚寒希说道。
“没关系,我也不是见不得人!”楚寒希笑笑,她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太显招摇,而她又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爱慕虚荣的女人,除此之外也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迟早都会让人知道的。
很快,窦锦就重新煎好了药,喂秦夫人服下之后,她脸上的潮红发热便褪去,鼻子也能正常呼吸了,接着又沉沉睡去。
“再喝两副就能完全好了!”楚寒希走出了屋外,窦锦又赶紧请她和续风在正堂坐下,然后便跪在了楚寒希面前哭求起来。
“苏神医,请您救救我公爹和夫君,他们是被冤枉的!”窦锦如今已经走投无路,许家和白家都不会放过他们的,现在她能求的只有楚寒希,谁让她就是那个霍小王爷都愿意护着的苏神医,只要她出口去找霍小王爷,说不定自家还有一线生机。
“你起来吧,我已经知道秦掌柜的事情,你们家这次也是因为我那几张药酒方才惹祸上身的!”楚寒希这几句话也就是在窦锦面前承认了她自己就是苏辛,当初她要是不把药酒方子给秦掌柜,说不定秦家就不会有这一场意外之祸。
“不,苏神医,这都要怪许家和白家欺人太甚,当初我拒婚不嫁许家便已经得罪了他们,白平又觊觎我爹手中的秘方,故意找人陷害,说我家的药酒喝死了人。”说起这些窦锦满脸的愤慨恨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人的死根本就和秦家的药酒没关系。
“药酒方子是我给的,只要按照方子来配制和饮用药酒,只会让快死的人多活两日,绝不可能成为送命酒的,秦掌柜可是按照我给的方子照做的?”楚寒希问窦锦道。
“是的,药酒是公爹和夫君亲自称量药材一丝不敢错的配制,而且还特意让我爹制作了二两的小酒壶,有人来买药酒伙计都会叮嘱他们,二两药酒回家喝两次,一次喝上一两就能治病养身,城里的袁老爷就是喝了我家的药酒,三天就把多年的咳嗽给喝好了。”
窦锦还告诉楚寒希,也正是因为秦家出的药酒有奇效,所以一下子就在府城有了名气,天天来买药酒的人都挤破了门槛,连带着自家的瓷器铺子也跟着生意好起来。
哪想到好景不长,原本的酒商不愿意把酒再卖给秦家做药酒,而许家的酒也不卖他们,他们就只好去别的地方买上好的酒来做药酒,但路上一直出事,好不容易买了一缸老酒,结果做成药酒之后,有人喝下当场就死了,仵作验尸之后非说是药酒含毒,不是治病是害人。
“只有一个人喝下死了?”楚寒希问窦锦道。
药酒方子绝对不会有问题,按照方子做药酒也不会喝死人,除非有人在药酒里下毒,否则药酒是不会含毒的。
“不是,那一天买了药酒喝下的都中了毒,但只有一个人死了,后来知府带人来,仵作验出我家大酒缸里的药酒都有毒,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下的毒,因为药酒开封的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还都各自喝了一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怎么可能过了一夜就有了毒还喝死了人!”窦锦觉得万分地委屈,这次摆明了就是有人要害秦家。
自从家里有了药酒,每次开封的时候,自家公爹都会先让家人尝一尝,自己爹娘也是有份的,而且自从喝了药酒,他们一家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变得更好了。
窦锦也庆幸家里有这个开酒先尝的习惯,所以才更确定这次是有人故意在酒缸里下毒,而这个人最大可能就是一心想要秦家药酒秘方的白氏医馆的白平。
“现在只有找出下毒之人才能还秦掌柜的清白,对了,秦奇呢?”楚寒希发现家里就秦夫人和窦锦两个人。
“夫君他和爹一起去知府大牢看望公爹去了,这件事情绝对和白氏医馆脱不了干系,可我们根本没有证据,也斗不过白家,更斗不过许家,苏神医,我公爹真是冤枉的,我们没有害人。”窦锦知道这个世上不是有理就一定会走遍天下,冤假错案也不是只有自己一家,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想要颠倒黑白、取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即便知道最后的结局,她也不能放弃,她就不信这天下真就没有能说理的地方,真就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主持公道的人。
“你别急,事情总会查个水落石出,坏事只要有人做,就不可能不会被发现!”楚寒希只是个大夫,她不是善于查案之人,这件事情还是要由专业人士来办,而能认识这些专业人士的人,除了远在晖县的彭纪,她就认识霍维了。
只是,霍维他愿意出手去查秦家这样的小事吗?毕竟,烈北王府和许家可没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和秦家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再有,霍维现在做的都是关于“奸细”这样的大事,自己怎么能拿不相干的事情去给他添麻烦呢。
“不就是找个人吗,这事交给我!”续风见楚寒希一脸为难的样子,便在一旁笑着说道,在译州府城还没有他想找而找不到的人。
“续风,那就麻烦你了!”续风的本事应该也不小,他提出要帮忙,楚寒希放心不少,窦锦也是万分感激,只要烈北王府的人愿意插手,这事说不定就有转机。
之后,楚寒希就和续风从秦家出来了,只是她却不愿意再回烈北王府,而是在秦家药材铺子隔壁的客栈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店小二还似以往那么热情。
霍维说过楚寒希来去自由,续风也没有一定让她回烈北王府,反正楚寒希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于是也在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就在楚寒希的左边。
等到楚寒希休息的时候,他对着窗外吹了一个口哨,然后就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乞丐爬进了他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小乞丐又顺着窗户利索地消失在外边,自始至终都没人发现小乞丐进出续风的房间。
到了这天晚上,楚寒希吃过晚饭正打算休息,有人敲响了房门,打开之后,是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而等他撩开黑纱楚寒希看到了他脸上的修罗面具。
“你什么时候除了喜欢戴面具还喜欢戴斗笠了?”楚寒希笑着请他进屋,然后把房门关上,霍维这幅装扮很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果然,进了房间之后,霍维就将斗笠和面具都摘了下来,而此时的楚寒希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换了一件普通的衣裙,但却依然掩盖不住她满身的美丽芳华。
就这样看着楚寒希,霍维心里就觉得十分欢喜,所有的疲惫和不良情绪都能瞬间消失不见,就算他的病真的无法医治,他也找到了这世间最好的良药。
“我不喜欢戴面具!”霍维直接就走到房间里的床上坐了下来,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慵懒魅惑,身上的披风一扯顺手让他扔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然后就神情自在地躺在了床上,双手枕于脑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好好的王府他不回,不会是想在她这里蹭床睡吧?楚寒希只好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床上鞋也没脱像是睡熟的霍维,他的眉眼有些疲态,是不是审问梦流烟的结果不太好呢?还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会不会是头疾又发作了呢?
想着想着,楚寒希自己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霍维换了位置,她不知何时脱了鞋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霍维坐在椅子上正专注地看着她,见她醒了也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过了一会儿,见楚寒希不再有睡意,霍维便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她略显惺忪的睡脸说道。
睡着时的她更可爱,也更吸引人,红唇粉嘟嘟的,像是随时随地都发着光,神态安详静谧,总想让人上手摸一摸,可又怕劲儿使大了,惊醒了她,最后只得强忍心中悸动,控制住那股想要极力靠近她的力量,离她远一点。
“什么人?”楚寒希还有点儿迷糊,然后瞬间就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是不是我姐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