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真是药。
不是安慰剂,不是包治百病的天材地宝,也不是某个异能者。所谓的药往往是一包粉末,在omega中流通,真的能治病。
就算制药的是个异能者,对安叙来说也是个意外的大收获。她连忙追问药物制造者的信息,男孩一问三不知,只说前辈们知道。他怯怯地补充道:“只能治omega……”
哦,还是个妇科……嗯,omega科。omega科医生也好啊!安叙对医疗方面的知识比农业方面的还少,这地方来个能治病的就谢天谢地,何况目前正有一堆被隔离出来的omega病患。她立刻把其他事抛到了一边,简单交代男孩去找秘书杜克先生,自己匆匆离开。
男孩在她身后咬住下唇,不安于自己吐露的内容。他虽然不知道药的源头在何方,但从其他omega谈起它的气氛中感到这些药物的来源不够光明正大。应该没问题吧?他自我安慰道,也不算特别大的秘密,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知道,一直没人追究,今后也不会给谁带来麻烦吧?
的确很少有人注意,除了患病的omega本身,很少有人觉得能治疗娼妓(姑且也把白房子里的omega们如此称呼吧)是多了不起的神迹。这些omega们得到药的渠道曲折又隐秘,再加上城市膨胀过程中,因为未完善的管理网不可避免地出现的官方权力真空地带,饶是安叙,也没能很快找出那个药剂师。
最主要的问题是omega们不配合,他们紧张或讨好地看着询问人,等问到药剂,要么一脸警惕地与自己划清关系,要么一脸茫然,或者捕风捉影地瞎扯淡。几日下来一无所得,omega们在这桩事上团结得出人意料,安叙能感觉到他们对询问者的戒备之情。
副官大卫,现在兼职执法小队负责人的劳碌命先生委婉地向安叙诉苦,表示omega们的检查、登记和安顿也进行得非常不顺利。背后有利益相关者在煽动,混混和娼妓们都不愿意乖乖听从安排,一个看不住就会逃脱出去,众口一致地糊弄执法者好重操旧业。其中产生了众多流血冲突,治愈者们供不应求,连莉迪亚都去帮忙了。
“他们全都愚蠢、懒惰又顽固得像牛皮癣。”大卫感叹道,“除非您下令把他们都抓起来,像犯人一样看守……但恐怕那样正合好吃懒做者的意,让他们从此赖在监狱里。”
监狱还是新建的,以往边境那么危险,罪犯要么赶出去,要么充当先锋队,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新建的监狱按照雷霆堡新式建筑物的规格建成,生活条件竟比旧城区的不少地方还要好。
安叙稍微感到有些挫败,她还以为自己在这个地图的声望已经普遍刷到尊敬了呢!这些omega们并不信任另外两个性别,甚至不信任外面的omega。他们仿佛抱团生活在异族中,封闭排外得自成体系,饱受欺压又罪犯丛生。
第六日事情终于有了进展,一个白房子的老板声称知道药物从何方流出,因为她与神秘的药剂师交易过多次。她的那家白房子用药剂代替“开刀”,吃下药的omega们也会丧失被标记和生育的能力,恢复得还比“开刀”快。
“我对神发誓,我受到了迷惑!”她再三撇清责任,“毕竟与我打交道的是一位巫师啊!”
“巫师?”安叙问。
“就是……那种巫师。”白房子的老板愣了愣,没想到神眷者会问这个,比划道,“呃,养着黑猫,用大锅子煮□□,能散播瘟疫,能迷惑人心,魔鬼在地上的表子?”
废话,我当然知道传言里怎么讲,圣人传记里还把狩猎巫师当功绩来说嘞。安叙翻着白眼想,我想知道巫师到底指什么人啊!
这就像俗称和学名的差别,问都不知该怎么问。好在知道地点就有了着落,红河村。安叙自娱自乐地在脑中刷新了任务栏,和莉迪亚与杜克说了一声,自己一马当先飞了过去。
红河村算是相当偏远的一个村落,近的村落现在已经合并进雷霆堡了。远方的村落虽然没有搬迁,但在安叙的要求下都通了路,商人们尝到了四通八达的甜头,纷纷自愿斥资造一张把南部聚落连载一起的网络。偏远如红河村,也在上个月通了路。
安叙只要顺着地上光秃秃的红色小道就能一路飞去红河村,再也不怕飞着飞着找不到路啦!她很快飞到了村子上空,落到空地上。
在习惯了雷霆堡繁华的现在,这个小村看起来又空旷又破烂。安叙看到的人不到一只手的数目,被从天而降的人吓得四散而逃,她都没来得及叫住谁。神眷者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分钟,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乱跑,真让人感到一种从超人变成大魔头的落差。
“您是神眷者阁下吗?”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来,安叙转过身,看到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要跑不跑地躲在小巷边,只露出一个脑袋。她点了点头,少年夸张地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我听说神眷者会飞,真会飞呀!”他讨人喜欢地笑着,没心没肺地说,“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听说这里有人卖药,来找做药的人。”安叙回答,为防对方没听过,又用了名头大一点的说法:“我来找‘巫师’。”
“啊呀,您来晚啦!”少年遗憾地眨着绿眼睛,“哪儿有巫师,只有个做药的,他已经离开了。”
安叙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我就是帮他卖药的人,”少年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以赚点零花钱。”
“他住在哪里?”安叙不甘心地问,“带我去看看。”
少年为难地劝了几句,见拗不过她,点头答应带她去看看,只是要付小费。安叙毫不犹豫地答应,跟在了少年身后。
他们走过一段很长的山路,山路断在半山腰的位置。再往后便是很难找到下脚处的荒地,荆棘和刺木到处都是。大概因为在此地出生,少年钻得很快,灵巧得像只猴儿,没过多久就远得看不到了。安叙被荆棘刮了几下,撕掉了衣服破破烂烂的下摆,抬头望去,高大的刺木遮蔽了天空。
一道由下而上的电光冲破刺木林,雷电将牢笼一样的坚硬刺木轰碎一片。随之而来的火舌舔舐着刺木的树枝,跳动几下,熄灭了。
不是易于燃烧的品种,安叙想着,放弃了放火烧山的主意。她飞上天空,四下张望,喊道:“喂!你躲一躲!我清一条路出来!”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雷电也落了下去。
郁郁葱葱的尖刺庭院瞬间被犁出一条小道,仿佛理发用的推子狂野地顺势而下。少年举起双手躲在新出现的空地旁边,那个姿势好像刚从被推平的地界跳开。
“好了,现在用跑的都可以。”安叙对他露齿一笑,“就在前面?”
少年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一路来到山顶,看见了一间小屋。小屋中明显住过人,生活用品还留着不少,然而已经人去楼空。安叙把一间间门打开,没有什么特别的。
“您看吧。”少年已经缓过气来,在旁边耸了耸肩,“这种人不会在哪个地方久留,能赚这么长时间的钱我已经够好运了。”
安叙皱起了眉头,与其说失望,不如说有点奇怪。这就好似高级任务链做到一半戛然而止,明明有了医生的线索,到地方却发现人已经走了。难道有什么事件还没触发?还是哪里错了?
她思考了半天未果,给少年付了小费,意兴阑珊地离开。或许时候还不到吧,安叙心想,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敲打墙面时少年紧绷的后背。
绿眼睛的少年一直看着神眷者从视野中消失,又过了好几分钟,才有节奏的地叩动墙的右下角。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墙体向前打开,露出满满当当的屋子,还有两个正在收拾的人。
“老师,”少年有些不安地叫道,“她走了。”
其中一人应了一声,把一个本子捡起来,翻了翻,扔进火盆中,又用拨火棍拨开里面厚厚的灰烬。他拍打着手直起身,说:“杰伊,我要走了。”
“您、您没必要走!”杰伊惊慌失措地说,“神眷者已经走了!”
“你还不明白?”他的老师讥笑道,“她来了,说明有人出卖了我。走了一个神眷者,还会来别的,雷霆堡正缺一段建城传说。你想在火刑台上看到我?”
“老师!”杰伊叫道,没到变声期的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很尖。
“好了,别怕。”阿尔瓦尖锐的表情平复下来,化作习以为常的冷淡,“我遇见过比这糟糕多的事情,它们比你的年龄还长。我只问你……”他顿了顿,脸上滑过一丝犹豫,“你要不要跟我走?”
杰伊愣了半秒钟,然后开始拼命点头。阿尔瓦微笑起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说:“把你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我们明早出发。”
杰伊连声答应,跑下山去。
他们没能走成。
在直通雷霆堡的道路被建起的现在,骑兵想要来到这个偏僻的村落也用不了一天时间。在第二日的太阳升起之前,提比斯边境军包围了红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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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安叙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洛特。
“我们以为那只是omega的‘那种’病症,但不是,去那里的执法队有一半倒下了。”夏洛特脸色发白地说,“那是……一场刚刚开始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