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外祖,也便是安老将军,曾是开国帝王——齐太祖的麾下大将。
那时,外祖年仅十七,便跟随着太祖南征北战,浴血沙场,以一偏僻小镇为起点,攻破北嬴十六洲,推翻旧朝,并建立天齐。
减赋税,除徭役,广纳贤才开建学堂,很快,便使天齐逐渐壮大起来。
但是,齐太祖因是从尸体上走出来的帝王,性子倒有些阴鸷,手段也出奇狠毒,剥下办事不利的大臣皮囊做成大鼓,脱掉与朝臣私谋的妃子衣衫游街示众。
特别是坐上高位之后,更是拥有了每个皇帝都会犯下的通病——多疑。
于是,手握兵权,功绩显赫的外祖,便成了第一个眼中钉。
这个迹象,在太祖还未有表明态度之前,便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察觉。
先帝与太祖不同,又或者说完全是两个极端。
太祖阴沉,可先帝的性子却是温厚纯良,待人谦和有礼,胸怀有志天下,容貌更是倾绝,更甚是,迎娶了当时的第一才女为太子妃。
在得知了太祖的心疑之病后,果断上书启奏,列举安氏之功德,以求开恩。
可那时,太祖已疑心甚重,不仅没有开恩,反而降下欲加之罪。
太子妃,也是先皇后,她与先帝同德,不忍安氏为黎民百姓半生,最后却落个被诬蔑的结果。
于是,她先是暗自打点,确保外祖在狱中不会受政敌侵扰,然后又万民请愿,再加上外祖的告老辞呈,太祖才勉强赦免了外祖的性命。
至此之后,外祖远离朝堂,可先皇后依然用自己的钱财补贴安氏,甚是公助安氏子女读书,一直到先帝登基,安业奉命为上大将军。
说到此,温婉轻轻叹了一口气:“先皇后之恩德,咱们安家不敢忘,只可惜红颜薄命,自先帝病逝后,便也香消玉损了。”
“好了。”她站在禅房门前,对着姜好柔声道“我要去抄写佛经了,这段时间你便自己安排,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有什么需要便找寺里的老僧,知道吗。”
姜好点点头。
温婉不放心,又对身后的青荷念叨了半晌,甚至都说出了‘花绝亦可帮忙’的话。
她这是多不让人省心。
姜好抽了下嘴角,转头又望向了种在怪石假山旁的常青松。
若是说到先帝与先皇后,她唯一的印象可能便是现在的明帝是先帝的兄弟,而非子嗣。
要说为何,那可能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幼时便病故而亡,所以才将这位子传给了兄弟。
这些事情,再结合她刚才所听到的。
姜好垂眸想了想,得到个荒谬却又极为真实的念头。
难道说,景彦便是那先帝子嗣,其实并没有死,而是逃了出来,对外的病故不过是个说辞。
可也不对啊,年龄匹配不上,离开京师的时间似乎也匹配不上。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根据她前世的记忆,明帝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可是异常疼惜。
如果真是先帝之子,那不是应该杀之后快,以防内政兵变吗。
这……
姜好摇摇脑袋,想不通,但不论怎样,她现在唯一确信的便是自己重活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如果景彦真是先皇后之子,那她除了深感歉意之外,也不会多做什么。
更不会手下留情。
她往前走着,思绪飘忽也没注意前方有什么,便一个脑门磕到对方胸膛之上。
她抬起头,瞧见了一双温润似水的眼睛。
嗯,‘说曹操,曹操到’,古人的智慧果真深不可测。
姜好收起眼底的复杂,带着笑意唤道:“景公子。”
“小好这是要去何处?”景彦眸光浅浅,问道。
姜好摇摇头:“我才陪舅母上完香,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景彦似明了地点点头,一指寺庙远处的青山,说道:“我曾听寺里的小僧说,那座青山是处宝地,若是将心愿红条挂在最高的金镶玉竹上,便能愿望成真。”
“小好想不想去看看?”
姜好眺望,远处的竹山葱郁,瞧着便是生意盎然。
她点头道:“好,去看看。”
然后又一顿,她侧过身道:“花花,这次,你便不用去了。”
松石砌成的围栏旁,花绝从暗处走出,站在半落夕阳的淡光下,抬头看她。
明明是一言不发,姜好却看出了他的不满与抗拒。
可也无法,景彦这次突然相约她不解其意,不过从直觉上讲,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清楚,自己于景彦还有利益可图,绝不会陷入什么危险,可以去看个乐子。
但花绝便不同了,他无论何时,都是景彦的一大敌对。
她不能让他去冒险。
姜好走在围栏旁,低头安抚道:“花花,我不过是去祈福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听话。”
说完,她便冲他挥挥手,转身同景彦走了。
……
竹山虽高,不过道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崎岖不平。
可能是来此挂红布条的人很多,便专门为此修建了道路。
金镶玉竹种在山顶,只是远远看去就见红绸飘摇,前面还有石桌,摆放着笔,墨,红绸。
姜好和景彦各自写下条幅,再挂在玉竹之上。
“小好写得什么?”景彦问道。
姜好未答,只是反问:“你呢?”
景彦轻笑:“我希望小好能快快乐乐长大,事事顺遂,将来,得一良人相伴。”
说这话时,他侧过头看着姜好。
姜好没有动作,她只是眨眨眼睛,这个愿望很符合某些人无时不展现自己的特点,她接话道:“我希望,自己以后能聪明点儿。”
景彦一愣:“小好觉得自己不聪明么?”
“当然啊,同一些人比起来,我可以说很笨。”
姜好可没有忘记,自己能够看穿他人心思,处事游刃有余,完全是靠前生的残破之躯换来的。
为此,她不惜磨灭良知,血染双手,更不怕堕入那无间地狱。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死后的事儿,反正,她不在乎身上是否多了两层孽障,或是少了几分功德。
她什么都失去过,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能护家人平安,斩尽杀绝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