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的思绪收敛很快,面上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她依然笑意盈盈,接过小将手里的馍馍饼,柔声道:“谢谢。”
小将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青春,见她这么一笑,脸立即红了。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忽然响起。
姜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士兵们便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般,瞬间整齐划一地笔直了腰板。
他们双腿并拢,昂首挺胸,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之上,眼睛锐利的发亮。
一刹那,英姿勃发,气吞山河。
姜好看得有些呆愣,与此同时,她的面前也被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红纹银铠的上将军身形伟岸,他面容轮廓硬朗分明,眼神凌厉似斩杀敌人之利刃,每走一步,那环绕身上的银铁钢圈便发出沉闷的‘哗啦’声。
姜好抬头,看着夕阳余晖下,那泛有寒光的盔甲似还保留着嗜血的煞气,这让她有些局促,嘴角弯起的笑容也掠过一丝紧张。
“舅、舅父,我……哦呀!”
姜好刚想说明来意,可话还未开头,她便忽然腾空,飞在天上时,一眼便能瞧见插在军营顶部的天齐国旗,落下后,又被一双大掌接住。
不是……
谁能告诉她,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姜好的神情那是极其蒙圈,与安业欢快的目光相碰,形成了鲜明对比。
“瞧瞧,这小样子跟晴儿小时候多像。”安业举着她,侧过头对身后副将爽朗道。
“是啊,不过小晴可比这女娃娃要虎得多。”张副将的右手搭在剑柄之上,眼神闪烁,也是慈爱的样子。
安业哈哈一笑,他回过头,再次上下打量起姜好,满是怀念道:“舅父上次见你,还是在襁褓里,那时小小的一只,我连碰都不敢碰,没想到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他忽然皱起眉,似郁结般喃喃道:“让舅父想想,你的名字……叫、叫……姜好!对,姜好,你娘就是希望你平平顺顺,一切皆好,便起了这名儿。”
“啧,你瞧舅父这脑子,连自家甥女的名字都没记住,都快成老糊涂了。”
一句调侃的话,引得周围的将领和士兵们,都哈哈大笑。
但姜好却笑不起来,这哪儿是老糊涂,分明是离家太久,记忆都开始变模糊了……
不过她可没傻到将这些想法给表露出来,调整心态,重新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带有稚气道:“所以呀,趁舅父还记得小好之前,小好要来这里讨一份大大的红包。”
说这话时,她还伸直手臂,比划出一个特别夸张的圆形弧度。
这种可爱又俏皮的举动,惹得周围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姜好算是瞧出来了,
要什么端庄,要什么矜持。
边境之地本身便是枯燥,若再来一个木讷之人岂不是要让大伙儿都郁闷死。
她不会带兵打仗,那活跃一下气氛总是可以的吧。
姜好弯着眉梢,一侧头,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外,沉默少语的两人。
嗯,还有正事。
她弯曲手臂,拍了拍放于腋下的大掌,随后一指对外,说道:“舅父,这是外祖让我带给你的两个人。”
军营主帐。
安业坐在粗糙木桌的后面,先是看了温婉传过来的家书,然后又向姜好问了许多有关将军府的近况。
其中,安临之是随口两句,京师形势是随口三句,剩下种种,便都是他的温夫人了。
姜好一一作答,有时还会多说几句题外话。
等安业将军把所有问题都问得心满意足之后,这才拿起安老写给他的书信。
这封书信,姜好曾用烛火融化过封口处的火漆——这种偷看往来书信的行为十分不可取,可安老为将军府的顶梁,若想谋划些许,定要先了解其想法。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这信里的内容言简意赅。
什么都没提,也什么都没说明,只是让舅父教教此二人的兵法诡战之道。
而且,竟还多写了两句花绝。
姜好实在拿不准外祖是怎样想的,她只好抬头去看舅父。
主帐的烛火并非明朗,她只能瞧见那紧绷的下颚,以及直挺的侧身。
良久,安业才放下信纸,道:“把那两个孩子带进来吧。”
姜好下了木椅,她撩开营帐,对着静默在外的两人点了点头,示意随她进来。
二人走进,站于帐中。
花绝在左,景彦在右,纷纷抬手施礼。
安业走过去,目含威慑,他先来到景彦旁边,抬手在景彦在双肩,臂膀,脊背,分别用特殊手法按了按,顿时,眼神里流露出满意的目光。
姜好知道,这是在摸骨,就是看看身体上的某些经络是否符合习武之人的标准。
她当初便是如此,被判定为不合格。
想到这儿,她微微一叹。
之后,安业又走到花绝面前,用同样的方式按了按,转瞬间,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讶,抬起手又在几处筋骨上看了看。
等完成这一切,安业点点头,道:“确实都是块儿料子。”
随后,他负手而立,眉梢间带起大将军应有的厉色,问道:“你们二人,谁是景彦,谁是花绝。”
淡蓝银纹的少年温润施礼道:“晚辈景彦,见过上将军。”
黑袍金边的少年幽凉垂眸道:“花绝。”
姜好嘴角一抽。
安业的目光如炬,他神情肃穆地在两个少年的身形上一一掠过:“既然选择来了这里,那么你们必定是做好了为国献身,为民而战的准备。”
“我的手下从不需要逃兵,更不欢迎懦夫,你们若是还有贪生怕死的念头,那么就现在趁早滚蛋。”
景彦的眸光同样严正,他抱起拳,带有视死如归的神采,朗声道:“请上将军放心,晚辈定会竭尽所能去护国家之安稳,保天下之天平,死亦不悔。”
花绝在旁边,也是说道:“明白。”
姜好嘴角又是一抽,她侧脸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某人,暗暗地歪一下头,这娃子还真是……随意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