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南砚祁似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他身下的战马累死一匹接着一匹,他身边的属下也都累倒换了一批,可是南砚祁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疲累,甚至若不是每日流风在旁提醒,他连饥恶都不曾感受到。
江珠乡近在眼前,流风此时脸色苍白,他的身体已经疲累到极致,若不是怕主子出什么事情,他怕是也和那些属下一样倒下。
此时的江珠乡没有丝毫的喜乐气氛,哪怕逸军已经被杀,哪怕他们今后不必被压迫,可此时百姓们的脸颊上都是悲哀。他们如今的安定,是那位帝师大人用性命换来的。此时江珠乡大大小小的百姓,都身穿白衣,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祭奠帝师。
一匹马跃入江珠乡,带着滚滚的黑暗而来,南砚祁直接来到如今江珠乡扎营的帝兵那里,而兵营外孙一川等人已经站在那里。
孙一川瞧着此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祁王,不知为何心里胆寒,他宁愿瞧见的祁王是痛苦的,也不愿见到此时祁王面目表情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更何况,祁王寻人这样大的动作,孙一川怎么不知,他觉得祁王根本就不能解释帝师已经死去的事实,他在自欺欺人。
站在孙一川身边的夕颜瞧着那道身影大步而来,心跳依旧加速,她低着头嘴角已经翘起。哪怕现在祁王还沉浸在悲伤中又如何,夕颜有自信自己可以替代帝师,更何况,男人嘛,又会将一个女子记在心里多久,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南砚祁入营帐,他就站在那里,目光里无悲无喜,如同遥远的魔鬼在俯视苍生。
“咚!”孙一川一入营帐就跪了下来,身后的夕颜哪怕伤势未好,却依旧跟着跪下来。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爷,若是有半点隐瞒,爷定会让你们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南砚祁平淡的说道,却无人敢怀疑南砚祁话语的真实性。
夕颜跪在那里,将原本已经告诉六出告诉孙一川告诉将士们告诉百姓们的话语再次的重复一遍,说完这些她的额头触在地面“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恕罪!”
南砚祁听了夕颜的诉说,内心里一片茫然,这些日子没有人敢告诉自己关于怀南的任何事情,如今他听着夕颜的话,却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面多么的危险,而怀南呢,她是不是很害怕。
“保护不周,去流光那里领罚!等爷找到怀南,再定你的罪责!”南砚祁吩咐道,哪怕夕颜说怀南已经连中数刀,可南砚祁却不信怀南已经死了,毕竟,这条河流已经被不知多少属下搜寻过,根本就没有尸体,所以怀南一定还在哪里等着自己。
夕颜骤然抬头,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低下头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主子定不会罚自己。她那样说,不过是想让主子对自己高看几分,却不想主子竟然真的会责罚自己。保护不周,让流光来罚自己,怕是自己又要去掉半条命,主子果真好狠的心。
心里不甘,夕颜却恭顺的开口“是,属下明白!”说着,夕颜就起身离开帐篷,她转头瞧了眼帐篷,告诉自己,不着急,毕竟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寒酥的尸体呢?”南砚祁询问。南砚祁想着,怀南是那样的在乎身边之人,如今寒酥护主而死,怀南的心里定是很伤心的。
孙一川不敢瞧祁王那双因为连日不休息猩红的眼睛,低着头“已经被六出给葬下!”
既然是六出所为,凭着她们的关系南砚祁也不会担忧,想到六出的本事,还有六出对怀南的忠诚,南砚祁问道“六出呢?”
提到六出,孙一川就想起那日六出几乎要疯癫,他无奈之下打昏六出,他就一直守在六出身边,生怕六出醒来做出什么傻事来。不想,六出醒来后却又恢复到曾经那个冷冷清清的样子,她将寒酥葬下后,就离开了。
“六出她说是去寻帝师了,属下拦不了!”孙一川说道,不仅仅是拦不了还是不敢拦,六出根本就是一副谁拦自己就和谁拼命的样子。
南砚祁突然笑了下,这突如其来的笑容还在这时候,吓的孙一川后背发凉,想要拔腿离开,他总觉得此时的祁王已经不太正常,可说哪里不正常又说不上来。
“爷就知道,怀南定没死!”南砚祁笃定的说道“六出是怀南身边之人,她既然去寻怀南了,势必也定和爷一样!”
孙一川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疯了,明明人已经没了却不肯相信,一个仗剑就去寻找,一个费劲心力不肯放弃。若是可能,孙一川也希望帝师无事,可那样的情况下,真的可能吗。
南砚祁在江珠乡呆了整整数月,他派了不知多少兵力去寻找怀南,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下落,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而在这样等候的时间里,南砚祁执着的不肯放弃,而任何人都不敢相劝,或许,什么都没有线索才是最好的。
一月之后,南砚祁不得不返回明州城,可是四处寻找怀南的势力却未曾有任何耽搁,而南砚祁哪怕看似已经无事,心里却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刚回明州城的那晚,南砚祁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瞧见怀南正在蔚蓝的海水中,她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包裹着身体,梦里的南砚祁瞧不清怀南的面容。他游了过去,慢慢的掀开那些长发,他瞧见怀南那张自己刻在心尖的容颜,然后,他瞧见怀南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如同遥远的梵唱“砚祁,救救我!救救我!”
“呼!”只是瞬间,南砚祁就睁开眼睛,他的浑身都是汗水,他起身瞧着自己的手掌,这个梦是那样的真实,似乎自己真的触碰到怀南一般。这一个月以来,其实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怀南,可却从没有这样一个梦,真实的让南砚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掌心的汗水滴落,南砚祁握紧掌心“怀南...”
而怀南,同样如同做了一个遥远至极的梦...冰冷湍急的湖水,寒酥含笑却倒下的身影,夕颜张狂可恨的面容,一切的一切在湖水的拍打下成为黑暗。
一间卧房内,处处皆装饰以梨花形饰物,重重幔帐垂落而下,北靠墙一张宁式红木大床,挂有白色蛸帐,吊双鱼赤金帐钩,铺刻丝百鸟锦褥,所有的什物都极尽奢华。
“知青姐姐?那里面的贵人还没有醒来啊!”一着淡蓝色衣裙的小婢女好奇的扯着一个女子的衣袖询问道。
而被她扯着衣袖的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她穿了一身的天水蓝色的料子所做的衣裙,妆容素淡,头上带了几朵冰种飘花的翡翠朱钗,整个人宛若一朵俏丽的百合花,不过分引人,却也清新动人,十分耐看。
“未曾!”知青轻轻的说道。
“那里面的贵人是不是生的国色天香啊?不然丞相大人怎么会如此宝贝?甚至,后院里那几位公子都失宠了呢!知青姐姐,这府中就你一人瞧见过那贵人的样子,你说说好不好?”小婢女乞求道,而周围也围过来几个小婢女,她们都穿着清一色的蓝色衣裙,只是颜色深浅不一,但同样的是这些婢女都是小美人。
知青乃是这府邸里地位最高的婢女,也是近身伺候相爷的,相爷看中她,这次让她伺候里面那位贵人,其他府中一应人等,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位贵人。
知青神色沉思了下,她想到里面的那位贵人,摇摇头“不过是位普通相貌的女子罢了,好了,这乃是相爷的事情,你们在这里八卦,小心相爷知道了罚你们!”
“啊?生的普通啊!”婢女们很是失望,毕竟相爷爱美,不论是身边伺候的人还是用品,她们还以为这里面是位绝色呢。
众位婢女不免觉得有几分失望,连忙一个两个笑着散开,她们能在这相府里伺候已经艳羡旁人了,相爷不好女色,她们也安全,在相府里她们每日里做着轻巧的活计,拿着比旁的府邸高几倍的月银,可舍不得离开。
知青瞧着众人离开,无奈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踏入那道有着侍卫看押的房间。侍卫们瞧着是知青连忙让开,神色带着讨好“原来是知青姑娘啊,这是给里面的贵人送吃的?”
就是就是这看押的侍卫也极为好奇,他们听从命令保护里面的贵人,可从未瞧见那位贵人,甚至连里面的声音都未曾听到。
“是的,辛苦各位了!”知青打了招呼就踏入房间,奢华的房间里还燃着淡淡的熏香,知青将吃食放在桌上,转身瞧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子,若不是这人这一月来还有呼吸,知青都以为这人是个尸体。
知青瞧着这人的容颜,一张剔透莹润巴掌脸上,五官精致的像是汇聚了天地精粹,至纯至美,至清至净,一头墨发,如云如瀑。这该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惜,此时这张脸颊上却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这道伤疤破坏这份美,让人觉得可惜又可怜。
知青轻轻扶起这女子,端着相爷吩咐特意熬制的粥一勺一勺的喂下,也就是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侍卫行礼的声音,然后房间的门就被推开,走入一道身影。
“相爷!”知青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这人摆手给免礼。
这人身量修长挺拔,肌肤如同出水的珍珠,五官如画,昳丽明朗,一双眼眸像是勾勒了四月的远山,迎风花开,逢春盛放,随着他的到来,整个房间仿佛染了春意,华光灿灿,清辉朗朗。
“让我来!”来人坐在床边,知青连忙起身退让一旁,她将这女子的身子给交到相爷手上,瞧着一向高傲的相爷亲自喂那女子吃粥。
曾经,知青被这一幕震惊到不可置信,可现在,这一幕在知青瞧来却是习以为常,毕竟只要相爷有时间,这样细小的伺候人的事情,相爷就会亲自来做。
那男子将粥喂了进去后,知青就端着碟子碗筷离去,她轻轻的关上房门,目光里带着几分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