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小乞的初恋很失败。
柳后卿有隐疾,外加间歇性面瘫,还经常傲娇,小乞想想这些咬牙忍了,没料他还有性向不明症,同男的都眉来眼去,小乞真觉得自己是插瞎眼,才会看上这么个人。
小乞垂头叹气,拿根小枝蹲地画圈,心里默默地把柳后卿削了千百遍。阿奎还说柳后卿对谁都一个样,她却觉得除她之外,柳后卿对谁都挺好。
想来气阴胸闷,地上的圈圈不知不觉多了两个眼一张嘴,顶上还多了束髻冠,小乞看看这张小圆脸,再看看柳后卿,然后愤愤地在小圆脸上画了个大“叉”。
她这番作为,柳后卿半点不知,此时,他正与韩启之结伴赏桂花,两人席地而坐,把酒吟诗唱曲,一素一艳,相得益彰。偶有赏花人路过,见了这对风度翩翩好基友惊叹不已,姑娘家更是面红耳赤地折下香桂朝他们掷去。
小乞也掷了,她掷的是颗白菜,差点没把韩启之顶上玉冠砸飞。
韩启之见围观人越来越多,不由蹙眉道:“古有看杀卫玠,未想今我俩有幸得此厚爱。柳兄,不如我们换个清静的地方继续畅聊?”
柳后卿点头莞尔,接着就随韩启之走了,至于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事,不在话下。
当小乞抱了几颗白菜回来时,他们已不在,阿奎也不知所踪,小乞孤零零地立在桂花树间孤单寂寥。她拿出破包中的小铜镜照了下,叹着气又把镜子塞回去,她比不过凝香,如今连韩启之也抵不上,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小乞一路郁闷加心烦,终于在十几天后到了湖广边界,这讨厌的韩启之终于可以走了。他拽着柳后卿的手,两眼噙泪,似乎是生离死别,万般不舍。
韩启之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若柳兄到京城,无论如何要来我府上,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小乞听后在旁直点头,心中暗道:快滚。没料眼中嫌弃之色未散,韩启之忽然侧头看向她,随后款步而来。
小乞一吓,不由往后退半步,随后两手握拳防备,问:“你想干嘛?”
她口气不善,而韩启之丝毫不在意,反而以礼相待,并且从袖中拿出一巴掌大的圆罐。
“这么多天有劳小乞姑娘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话落,他双手将礼奉上,还特意加了一句:“此乃南海珍珠所制玉容膏,能祛斑美白,想必小乞姑娘定会喜欢。”
小乞怦然心动,她紧盯着韩启之手中圆罐两眼放光。
韩启之眯起眸,眼中阴色一闪而过,见小乞迟迟不收,他干脆塞到她手心中,且笑道:“拿着,去了这两块红记,小乞姑娘一定国色天香。”
说完,韩启之转身离去,一头钻进车中,命车夫动身。
小乞愣半晌,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容膏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柳后卿走了过来,显然他看到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便低声问小乞:“刚才他和你说什么?”
小乞张口欲言,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把话吞了回去,偷偷地将玉容膏往袖里塞。
“他没说什么,只是道个别罢了。”
小乞故作随意,耸耸肩。柳后卿没再多问,他转身走到车中,随后掀了帘子探首道:“上车,接下来我们有个地方要去。”
小乞听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蹦跳着上了马车。如今阿奎不在,车中只有她和柳后卿,老天难得给她的好机会。不过柳后卿上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小乞不敢开口惊扰,乖乖地坐好,赏沿途美景,偷看美人睡颜。
小乞以为柳后卿不知她心意,其实醉酒那晚,她早把心事说得底朝天,只是他故作不知罢了。此时孤男寡女,为免生尴尬,柳后卿一路闭眸装睡也挺累的,而且他清楚小乞正睁大双眼,对他从头瞄到脚,再从脚瞄到头,偶尔嘟嘴,露出可怜无奈状。他想笑却硬要憋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害得小乞以为他在做噩梦,神色紧张起来。
柳后卿心眼清明,小乞一举一动,他不看都能知晓,心弦已乱,他默念清心诀,可是不知不觉地走了神,心思又放到小乞身上去了。后来,他觉得自己对小乞如此上心,就是因为她的歪门路子以及身中三个恶鬼,到了太和山后才发觉不是这么回事,他的年终考核有不及格趋势。
为了静心外加避嫌,柳后卿决定与小乞分道扬镳,另雇一辆马车,让它先把小乞送到太和山,自己则绕个道去。
柳后卿谎称自己要去看个好友,让小乞先走,太和山下阿奎正等着。小乞不肯,硬磨着想同行,结果被柳后卿的扇子砸得满头包,她只好含泪先行一步。
到了太和山下,阿奎果然已经到了,看到小乞他分外高兴,嘴巴一咧,虎牙亮闪闪。他疾步迎上,左右不见柳后卿,便问:“公子呢?”
“他说他要去见位好友,让我先来。”
话落,小乞嘟嘴,看来委屈。阿奎拧眉,抵颚沉思,除了太和山的玄灵派众人,柳后卿没别的好友啊,再说他对熟人都很损,谁愿意与他交友?
阿奎没想明白也就懒得动脑,之后轻叹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等等他了,反正华宗主也不在。”
小乞点点头,就与阿奎呆在山脚下的小客栈里等柳后卿。这一路,她听阿奎说了不下十次“玄灵派”,心里很是好奇,得了空闲就问他:“玄灵派是什么?”
阿奎一听,夸张地瞪大眼,之后又鄙夷地扫视她,像是在说:“你连玄灵派都不知?”
小乞的确不知道,虽然她算抓鬼除妖中的一员,可是未经过正规培训,对于五花八门的分门别类更是一窍不通。
正好,阿奎得此机会做起师父来,他清清嗓子,正襟危坐。
“玄灵派可是第一大门派,出了不少英雄豪杰。此派专门除恶惩凶,平三界妖魔鬼怪,护天下苍生。当今华宗主更是了得,誉满三界,人人称赞,若你能经他督导修行,以后定成大器。”
“什么?由他督导修行?他比柳公子还厉害?”
小乞惊呼,似乎从阿奎的话里琢磨出别的意思来。阿奎眼神闪烁,嘿嘿憨笑,连忙打上马虎眼:“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干嘛紧张?”
小乞深吐口气,有那么一刻功夫,她以为他们要将她送到玄灵派去,不过她并没有猜错,趁她吐气之时,阿奎扭头悄悄擦汗,差一点点,他就说漏嘴了。
在山下等了五天,柳后卿来了,听到窗外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小乞就迫不及徒地跑了出去,端端正正地候在门处,恭敬相迎。
人说小别胜新婚,小乞终于知道这番滋味,虽然她和柳后卿半点男女关系都没有。看到柳后卿下车刹那,小乞心怦怦乱跳,一双眼清亮得很,如秋水潋滟,盈盈闪烁。
白痴都能看出小乞喜欢他了,可偏偏柳后卿不懂——装作不懂,他下车时眼神清冷,嘴角挂了一抹淡笑,当他移眸看向小乞时,那双眼更为冷了,找不到半点情的影子,就好似看到个与之无关的人,连招呼都懒得打。
“咯嗒”一声,小乞的心再次碎成渣,不过她脸皮够厚,柳后卿再不待见她,她都涎着脸走过去,师父、师父地围着他叫。
终于,柳后卿抵不了这番狂轰乱炸,露出了一抹真心笑容,平时他虽然冷情,可笑起来时极艳,甚至妖魅。这回阿奎看出来,柳公子有些不对劲了,他很少露出这样笑容,简直就像只摇尾巴的——狐狸。
接下来,他们打点了番后就准备登太和山拜访玄灵派。上山之前,小乞仰头看了一眼,不由赞叹:“这山好高。”
阿奎跟着点头,提了肩上行李,沿阶而上。
“我们得快点走,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山顶。”
小乞应了一声,紧随其上,可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发觉柳后卿没影了。小乞不由停步前后看,终于在离他们几十级石阶下,找到了一点素色。小乞蹭蹭地跑了下去,走到柳后卿面前,睁大眼睛天真问道:“公子,你怎么走这么慢呢?”
柳后卿面色苍白,一手扶山壁,半侧身子靠着里面,像是贴壁而上。他冷声回道:“不要管我,你走你的。”
小乞不太明白,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阿奎一语道破天机:“公子他怕高,爬山特别慢。”
“噗嗤”一声,柳后卿在她心目中的光辉瞬间灭了,小乞之前听阿奎这么说过,以为他是在说笑,没想到柳后卿还真是怕高,走在山中石阶上脚还会轻抖。
小乞想报复的机会来了,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仇无怨踩两脚的时候,但是小乞又不敢真正招惹他,毕竟她很惜命……哦,不对,她对他有爱慕之心。
“师父……不对,公子,你别怕,我在你身后护着,万一你跌下去了,我能为你收尸。”小乞很好心地为他着想,没料换来白眼一个、扇子砸头一记。她委屈,嘟嘴抚起隐隐作痛的脑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在柳后卿的龟速下,他们刚出山脚,小乞以手遮额,往上猛瞅。主峰云雾缭绕,根本就看不到头,大概要爬到明天,他们才能到玄灵虚境啊。
正当纠结之时,忽然从上下来几个人,轻一色的水色长衫,腰间系一蓝缎。他们步姿轻盈,如履平地,长袖衣摆随之飘逸。为首二位男子更是年轻俊美,眉间正气凛然,举止颇有仙风道骨。
小乞眨巴眼看着这几个人,心想:这里的道士质量真高,顿时对玄灵派起了敬仰之意。而这几个人似乎正是为他们而来,为首二位男子走到柳后卿面前,拱手行一大礼,随后其中一人恭敬而道:“在下玄晶,玄灵派第一大弟子,尊师命特来恭迎柳公子。”
话落,立于其右侧的另一位小哥也拱手道:“二弟子玄清,恭迎柳公子。”
此二人说完,他们身后另几名小跟班纷纷拱手施大礼,这些小嫩草们一弯腰,山中风景更多娇,小乞突然觉得人生真美好,玄灵派真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