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后卿没了耐心,他一手掐诀一手画符,只见妖面鬼顶上的窟窿越滚越大,像是要将其吸入一般。怪面鬼见势不妙,想要逃之夭夭,那些人头灯笼聚拢成堆,形成半圆盾,护于其身。
柳后卿见状跃身而起,足尖轻点于灯笼之上,犹如迎风踏浪落在怪面鬼跟前。怪面鬼叫嚣一声,化作几缕青烟飞向四面方八,随后再聚成人形。人头灯笼得令,织成一张网,齐齐围在柳后卿周围。
见他落下锋,怪面鬼又得意起来,双手插腰仰长大笑。“你若损坏这些灯笼,就等于折他们的阳寿,我看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刺目红光迸发,那些灯笼统统被团炽火吞噬,不消半刻全化成烟灰。
怪面鬼咂舌,眼耳口鼻以及脸上的肉,一块一块纷纷腐烂落下,然后变成一滩黄黑色的脓水。
“你……”
怪面鬼抬起发颤的手指。火中一道黑影不徐不疾地走了出来,慢慢显出柳后卿的模样,他依旧笑若春风,一袭素袍纤尘不染。
柳后卿持起十六骨檀香扇,甩手一展,潇洒利落,随后他笑着道:“我把它们全烧了,你拿我如何?”
怪面鬼气急败坏,他全靠这些精气供养,没想柳后卿竟然不顾供主安危,一把三昧真火全都烧光,岂不是想玉石俱焚?他不禁后悔起来,知道这姓柳的对那丫头如此在意,就应该留她活路才对,而不是拿灯笼去挡。
三十六计,走为上。怪面鬼心想既然斗不过柳后卿,那就赶快逃,正当他转身之后,忽然面前多了个人影,他还没看清来者模样,一记铁拳就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让你踩姑奶奶的脑袋!!!”
惊天一声狮子吼,树林抖三抖。小乞凭空而出,就如惊雷横空,猛得劈向这怪面鬼。怪面鬼来不及逃,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下,差点散了魂魄。
柳后卿惊讶,怪面鬼比他还要惊诧,脸上被小乞打出个窟窿不算,脖子还被她折了个旋出来。
怪面鬼颤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呸!”小乞吐他一口唾沫星子。“你死,我都不会死。”
话音未落,小乞就抄起断掉的桃木剑追着他一阵打。先前怪面鬼厉害是因为那些灯笼,而人头灯笼被柳后卿烧光后,他就成了废柴,只有挨打的份,本是想往前跑,但是两只脚却是不停使唤地往后退。小乞两眼冒火,她冷声哼笑几下,随后掀起袖管,往手上吐好唾沫,对着怪面鬼又是一阵猛捶。
怪面人这才察觉,自己脑袋被拧到身后,手脚自然与之相反,他叫苦不迭,一阵手忙脚乱却离小乞越来越近。
见小乞不但能打能跳,还一个劲地骂人,柳后卿终于放心了,他关了幽冥道的门,然后找了个地方坐好,一面摇扇一面看怪面鬼被虐,然后时不时地提点几句。
“记得飞燕展翅右手得朝上……哎!打得好,这招漂亮。还有……我教你的迎风摆柳,你可学会了?对,就是这么打。”
怪面鬼成了小乞练武的沙包,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要魂灰魄散,而柳后卿偏偏下了定魂咒,连死都不让他死。
见怪面鬼被虐打一轮之后,柳后卿念咒将其欲散不散的魂魄再重新拼凑,好让小乞继续往死虐。
就在这时,被柳后卿定住的华宗主眨了几下眼,嘴里发出两记哼哼,柳后卿听到这声音,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一个弹指,解开定身咒。华宗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柳后卿撤去护身金刚墙,随后对华宗主说道:“我会把他交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桩事我得问他。”
华宗主已经提剑想要把这鬼碎尸万段,但听了柳后卿这番恳求,他又将剑放下,叹息点头。
柳后卿侧首朝小乞命道:“住手。”
小乞正压在怪面鬼身上,以武松打虎的姿势狠揍,听到这声音,她回头看看柳后卿,不松手,继续打。
柳后卿只好亲自上前,一把揪住小乞衣领,将她拎起离地。小乞心有不甘,不解恨地蹬了怪面鬼几脚,这才消停下来。
怪面鬼已经被打成一滩烂肉,趴在地上浑身发颤,他似乎知道是柳后卿过来,凄声哀求道:“让我死吧……魂飞魄散也比被人当沙包打好……”
“好,我成全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到玄灵宫里的?”
“我……我……我不知道……”
柳后卿对这回答不满意,使了个眼色给小乞。“揍他!”
小乞抬起拳头,怪面鬼立马讨饶说:“我说……我说……是有人把我带进去的,他让我去勾引华夫人……用你的脸……”
“什么?!”小乞瞪圆双目,惊诧万分,缓过神后她就对着怪面鬼一阵猛踩。柳后卿听后也是立马色变,提了脚同小乞一起猛踩……
怪面鬼已无还手之力,流泪痛哭道:“你说过不再打我的……”
“好。”柳后卿收了脚,拾掇了下凌乱衣衫,继续问道:“是谁带你进去?”
怪面鬼气若游丝,叹了半晌后,才说:“我也不知道,他只说会让我变成人,要什么有什么。”
看怪面鬼都快哭成一滩血水,柳后卿也知道挖不出什么了,他支开了小乞,随后俯身悄悄地在他耳边问:“你是真的杀了小乞?”
怪面鬼微动,像是做了个眨眼的动作。
柳后卿又问:“怎么杀的?”
“我拧断了她的脖子……”
话落,柳后卿侧首看向小乞,小乞在那里扭腰甩臂,像是打得累了在活络筋骨。柳后卿眯起眼眸,往她脖颈处看去,果真她脖子上有五个清晰的指印,可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指印慢慢褪去消失不见。
柳后卿起身,临走前踹了怪面鬼一脚,将他的下巴给踹碎了,怪面鬼再也说不出整句,一边流泪一面哼哼,直到华宗师将他收住。
华宗师恨怒难平,他本想钉住此鬼魂魄,好让永世不得超生,但是此法术太过阴毒,与其名门正派不相符,再三思量之后,他就将他封进坛子里放在炉上炖,心情好的时候用文火,心情不好的时候用武火。
当柳后卿带着小乞和华宗主走出迷阵时,阿奎也正好将人家墙脚补好了,看到小乞完好无缺地出现,他一阵激动,扑过去将她抱到怀里又是搓圆又是捏扁,无意中秀了把油光锃亮的八块腹肌。
小乞没想到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回玄灵宫,因为就在刚才,柳后卿没来之前,她根本就不是怪面人的对手,她只记得自己被他掐住脖子,而且双腿离地悬在半空,有那么一刻,真像死了一般……
不过,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小乞把自己从头到摸了遍,除了脖子有点酸,其它全都正常,她欢天喜地,拉上阿奎一蹦一跳地回去了。
妖鬼虽除,但是伤痛还在,华宗主头上的绿帽实在压得沉,他想不通,也不知该拿爱妻如何是好。华夫人也是被鬼迷了才做出荒唐事,如今她追悔不堪,生不如死,也实在令人费心。
此事事先有预谋,不知何方妖孽趁机作祟,扰乱人心,或许他早就想灭除玄灵派,所以才安排了这场戏,差点毁了一代宗主。这正如太上老君所述,凡间动荡,大凶之兆。
经过一夜无眠,翌日清晨,华宗主突然召门下弟子入正殿,说是有大事宣告。众弟子纷纷穿戴齐整,立于正殿门庭。昨夜一场大火已经将这里烧掉大半,众人见此狼藉,心中五味杂陈。
华宗主手持尘拂,披羽衣戴星冠,向天念完祷文之后,作了一个令所人大为震惊的决定:他要将衣钵传给玄晶,自己退宗主之位。
话落,只听到一阵吸气声,小乞也夹杂在里面。
玄晶虽好,但是他的本领差华宗主好几截,华宗主此番决定,实在仓促。而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玄晶也不敢收,可华宗主心意已决,执意要退居二位,至于原因,他只说了四个字:“有愧于心”。
这个“愧”或许是对妻女的愧疚,自他掌玄灵宫之后,几乎从不关心妻女,爱妻独守空房,所以才被邪念侵身;这个“愧”亦或许是他烧了玄灵宫,自知犯下大错,无脸以此身份呆在宫内,玄晶虽说法术不济,但是为人正气,他掌玄灵宫之后,他自然会将秘法传授他,好让他继续振兴师门。
也许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华宗主终究抵不过个“情”字,顶着绿帽承下了华夫人的错,没想华夫人说是有孕,没几天后就来了癸水,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小乞沉心思忖,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遇到两个婉婉,一个对她不理不睬;还有一个对她热情似火。那日她撞破华夫人的奸、情,就因为“婉婉”有意要让她看见。
“哎呀!”小乞醍醐灌顶,或许这从头至尾就是幕后黑手所设的局,他有意要将这个事捅破,他们只不过按其画下的路在走,而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搞挎玄灵宫,还是别它?
小乞脑子不够用了,胡乱地挠起头发,无意间她看到镜中人儿脖子后的颈骨竟然有点突。嗯?小乞觉得奇怪,手按到脖后,“咯嗒”一下把这块骨按了回去,之后她垂头晃脑,没觉得有何不适,也就没去在意。
不过柳后卿很在意,小乞的身世与她体内三个鬼都成谜团,实在让他费解。此次来玄灵宫,他一是想请华宗主出个主意;二是想把小乞扔在这里,万一她有什么岔子,玄灵宫就是她的家了。
华宗主听他所求只同意了第一件事,他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得找到她爹,问清来由,这才能对症下药。”
柳后卿一听颇有道理,看来此次他又得出个主意混到别人家里去才想,这寻思半晌,他想到个最馊的,然后找来小乞,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们明日准备下山,之后我会安排你和阿奎回金华,别问为什么,照做就好。”
小乞不解,眨巴眼仍问:“为何?”
柳后卿剑眉微挑,甩她个白眼,之后轻摇折扇,笑而不语。小乞背脊一阵凉,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之后,她照柳后卿所说回到饶州,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日之后,把她扔在旮旯里的族竟然抬大轿请她回去,原因是……
有人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