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每到关键时候就断了,紧接着小乞心底涌起无尽酸涩,叫她难过了好一阵子。小乞知道这感觉不属于她,是属于红拂的,而红拂似乎有意想让她知道,她有多么难过。
这个时候,小乞终于明白了,红拂想找的人就是唐奕,至于他们之间有何纠葛,小乞暂且不知,她唯一能肯定的是,此事非常棘手,因为唐奕是她的姐夫。
姐夫和小姨子是自古“佳”话,小乞可不愿去惹这身腥,但是红拂总是暗错错地掐她心眼,害得她心绞痛。无奈之下,小乞只好按柳后卿所说,完成红拂生前心愿,可是她想再知道些内幕时,红拂却不理人了。
此时,玉钗领大夫来了,而小乞正木讷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无神,把玉钗吓得一惊一乍。接着,众人将小乞扶到榻上,由大夫把脉开了副安神方子,这才作罢。
宋鸿听到小乞又晕倒了,不由恼火起,心想这丫头又想整什么花样。之后,他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暗暗思忖道:若是她身子一直这么差,不就正好有借口抵掉这桩婚事。念此,宋鸿唤来宋夫人与她商议。
宋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听说那丑丫头去了红记后反倒把自家女儿比下,就有些不高兴。她正想找宋鸿商量把小乞赶走,但是听了宋鸿的法子又心生一计。
没多久,宋夫人叫来管事嬷嬷,严声问她:“琪姑娘的病怎么样了?”
嬷嬷如实回道:“禀夫人,大夫说没大碍,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安神的方子?”宋夫人拧眉,似有不悦。嬷嬷察言观色,急忙涎着笑脸,谄媚道:“我已经吩咐过那些丫头了,贵重的药别放,随便唬弄下就成。”
宋夫人还是不悦,轻声细气说道:“琪姑娘若有病,我们也得医啊。柳公子怎么能娶个病丫头回去呢。”
嬷嬷一听顿时明白了,低头哈腰连声道:“老奴知道,请夫人放心。”
嬷嬷说完出了房门,转身就大声叮嘱了下面的丫头好好照顾琪姑娘。然后到了药庐,看丫头们煎药之时,嬷嬷又往药里添了些许闹羊花。
闹羊花有毒,服多会神志不清。嬷嬷就端着毒药汤,哄骗小乞喝下。
小乞自知无病,只是被红拂闹的,见有药送来,她半推半就,嚷嚷道:“我没大碍。”
嬷嬷笑着说:“你总是晕倒这怎么行?这药补身子,是老爷和夫人关心你特意关照我们煎的,你可别负了一片心意。”
小乞见甩不走她,只好装模作样喝下一碗,然后睡下。待嬷嬷一走,她蓦然睁开双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圈,一骨碌地爬起身,穿戴好后去东院。
玉钗说过,她爹爹所用之物都放在东院的沁阁内,如今正暂借给唐奕作书房之用。小乞就照她所说潜入沁阁,准备在里翻找一遍,说不定能找出爹爹的去踪。
不得不说,喝了嬷嬷给的药后,小乞有些昏沉,经过这次不正常的反应,她料定药里下了*散,不由暗骂这帮子人太恶毒。
兴许同柳后卿混久了,小乞也成了小心眼,宋府里的人做过什么,干过什么坏事,她都一一记着。小乞把那些人的名字一路念叨过去,到了沁阁见四下无人,她打起精神,悄悄推门而入。
沁阁内的摆设素雅,一张竹榻,几副墨兰图,都是小乞她爹所用之物。小乞见到这些熟悉的器物,心中思绪万千。她侧首看向那张紫檀书案,仿佛看到了当年爹爹坐在案边埋首,然后抬眸见她时的高兴模样。
小乞噙泪一笑,不由自主走上前,伸手轻抚起案边雕花。小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把手指戳到这些雕花小洞里,弄得痛了会哭,接着爹爹就会抚起她头心,故作愠色怪她调皮。
小乞的童年只剩这些零星回忆,她依着此寻找,在书案每处追寻爹爹痕迹,然而就在些时有人来了,小乞未察觉,蓦然抬头就见唐奕立在面前。
小乞懵了,两眼眨巴了好几下,这人走路怎么像鬼,一点声音也没有。
唐奕见到屋内有生人,以为是哪个下人随便闯入,正当要教训时,他看见一张娇羞芙蓉面,不由定睛打量起来,没想竟然会是宋家庶女——宋琪。
对于这个庶女,唐奕略知一二,其父宋潇本是庶子,不知从哪儿领来个丫头说是女儿,宋家人不认她,送去乡下养,可过了几年竟然为攀富贵又把她接来了,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宋家日渐衰败,为了保本连这招都用上了。
唐奕心有不齿,不过对于小乞他倒没露怒色,只是略微诧异地问道:“琪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乞被抓了个现行,她也不羞不恼,反而皮厚地扯起笑,甜腻地唤了声:“姐夫,我正在找姐姐,她不在这儿吗?”
话落,她暗暗打量起此人,他果真就是红拂幻境中的书生,只是比十年之前小胖了些,那番穷酸气也不见了。
唐奕被她这抹甜笑晃花了眼,不由心猿意马。他犹记得前几日在菁园,她蒙着面纱款款而来,风起纱舞,没想遮掩之下一张脸竟然如此惊艳。
不过唐奕也不算好色之徒,至少见到美人不会失分寸,听小乞这番所言,他未斥责,只柔声说道:“你姐姐在宋二姑娘那处,你去哪儿找吧。”
没想这么容易就搞定了,小乞心中窃喜,她道了声谢后,准备要溜,没想刚转身就觉得天眩地转,紧接着就倒了下去。
这一动静,着实把人吓到了。唐奕见状连忙伸手扶上,就在这一刻,小乞变了神色,她眼带媚气,嘴角含笑,而看到唐奕之后,她蹙起柳眉,楚楚可怜含泪问道:“唐公子,你来接我了吗?”
唐奕不明所以,一下子愣在那处。小乞不依不饶,急急地伸手过去,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我等你等得好苦……”
唐奕瞬时觉得此中有诈,忙不迭将其推开,且肃然道:“琪姑娘,我可是你姐夫。”
“姐夫?”小乞喃喃低语,之后又惊叫道:“你怎么可能是我姐夫,是我啊……你不记得了……”
小乞还没说完,唐奕急忙把她嘴捂上,作了个噤声手势。好不容易待她安静,唐奕轻声劝慰:“琪姑娘,你病了,快些回去歇息。”
小乞不依,又扑入其怀,轻泣道:“我没病,若说有病,也是等你等得太久,才得的。”
这下唐奕二丈摸不着头脑,怎么一眨眼,琪姑娘如此热情开放?他思量了会儿,再次把她推开,且疾言厉色道:“琪姑娘自重,可别让自己太难看。”
小乞被他这么一推,瞬间清醒了,然而之前发生的一小段事,她完全不记得。小乞茫然四顾,见唐奕面露怒色,她又鞠了个礼,匆匆跑了。
在小乞“生病”的这些天里,九太子也在生病,他拉了肚子,坐在厕桶上下不下来,一边“噼里啪啦”一边不忘大骂柳后卿:“卑鄙、无耻、下流。”
柳后卿住其楼下,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不过对其而言这只是蚊子哼哼,丝毫没有威摄力。
某日清晨,柳后卿带了些许上好药材,以探病为名去找宋鸿,顺便看下小乞。没想宋鸿见他时一脸焦色,摇头叹息道:“不瞒公子,自琪姑娘上次晕倒后,她就身子不济,这些天时常浑浑噩噩。”
柳后卿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那日晚上还见她吃了三碗豆腐花、三屉软香糕,两份猪油饺饵,哪有浑浑噩噩之状?当然此事他不好点穿,只说了些许无关痛痒的话,接着就借事离去,在弯过宋府侧门时,他又潜入其内去找小乞。
小乞恰巧刚从沁园回来,在后院与柳后卿撞了个正着。见小乞偷偷摸摸,柳后卿明白她定是刚做了坏事,而小乞见柳后卿躲在偏僻处,也料定他是潜进来的。他们二人心照不宣,互换眼神,然后找了处无人经过的小石洞,坐好相谈。
柳后卿先开口问她:“这些日子有找到些什么?”
小乞摊手耸肩,道:“没有半点蜘丝马迹。”
“我们在这里留得够久了,得想点法子才是。”
柳后卿略有些不耐烦了,实在不行他决定亲自出马,正当思量之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小乞一吓,连忙往里面挤,柳后卿也不自觉地往内跨了一步,没想石洞前宽后窄,他们二人正好卡了在石缝里,面朝面、胸贴胸,牢得连张纸都塞不进去。
“呃……”
小乞尴尬,都不敢抬头看他。她努力地移了几寸,想腾点地方别和他贴一起,没想越卡越紧。
“呃……师父……这……”
“嘘,别说话。”
话落,柳后卿突然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上,然后贴着她穿过这道石缝,躲到里边去。
小乞怦然心动,一下子脸红腮涨,她两手不由自主地拉往其衣袖,紧张地靠在他身上。这时,她耳里只有彼此心跳声,哪听到得外边人说话。
一壁之隔,却是两个世界,洞外正有人聊着宋府丑事,洞内寂静无声。小乞去了紧张,渐渐地安下心,她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蠕了唇,轻声说:“公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