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沉默。
公输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嘴唇剧烈抽搐着,好半天才声音嘶哑的咆哮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
这般气急败坏,仿佛稚嫩的菊花被熊孩子用一支二踢脚给硬生生爆了一般。
菊花是用来爆的吗?
是用来的爆的吗?
谁能给老夫答案?
芷蓉有些犹豫,师弟在静霜宗内再怎么受重视,与墨门长老的衣钵弟子也依然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如果答应对方的条件,便意味着这个小魔头将从自己身边离开,从此形同陌路,她又偏偏舍不得,心中无比矛盾。
“把你的衣钵直接给我就好了,何必跑来跑去的如此麻烦?”
李小白挠了挠耳朵,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嫌弃。
机关舟,机关兽,再加上一些法宝功诀或者秘笈什么的直接交到他的手上不是正好?
众人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被李小白无耻的话语给惊呆了。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恩同再造,所以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
这厮倒好,东西全要,居然连句师尊都懒得说上一句,还嫌麻烦,有这么得寸进尺的吗?
“你,你……想得美!”
公输磐浑身直哆嗦,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连无城子都有些担心,这位墨门长老承受不住魔主的离经叛道态度。
“师弟,别乱说。”
芷蓉终于看不下去,拉了拉李小白的袖子,她已经察觉到其他人看向师弟的目光有幸灾乐祸,有不怀好意,更有难以置信。
“有什么区别吗?”
大魔头眼里才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转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因此他的神态一点儿都不像装的,偏偏就是这样,硬是把公输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嘴角直抽搐。
“机关术是墨门不传之秘,你若是不入墨门,怎会传给你?不懂就别乱说,要得罪人的。”
为了避免触犯众怒,芷蓉只能违心喝斥李小白的莽撞。
如果不拜入门下就得到对方的衣钵自然是最好不过,然而这是没可能的。
“这样?大家都有这么深的门户之见吗?”
李小白扫视了一眼其他人。
“确实如此!”
除了芷蓉,连万里和玉贞都跟着点头。
不仅是确实如此,更应本该是如此。
李小白不屑一顾地说道:“切,一群小气鬼!什么都藏着掖着,难怪故步自封,让天邪教有可趁之机!”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座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把自己的绝活平白送给别人。”
印禅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听出几分幸灾乐祸。
世间居然有这样的蠢人,竟会拒绝墨门长老的好意,不仅仅错失这份天大的机缘,恐怕还会得罪整个墨门。
自认为这个静霜宗小术士将来成就有限,对自己的威胁大降,印禅的态度又开始发生变化,再次肆无忌惮起来。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李小白早就看穿了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一点儿也不客气。
“世间怎会有这种傻子?”
也就是李小白,换作其他人,印禅才不会有这份闲心跟对方打嘴仗,随手一道剑光打发他去见阎王。
“偏偏就是有呢!还不止一个!”
李小白的话让众人翻起了白眼。
一招鲜吃遍天,若是有什么绝活,谁不是严防死守,藏得死死的,连枕边人也未必知晓,恐怕唯有衣钵传人才能继承。
若非自己没有炼器天赋,墨门长老公输磐的条件足以让不少人当场打起来,争抢这个珍贵无比的衣钵弟子名额。
“哼哼!若是有,本座就传你一门秘法,不过你不得外传。”印禅冷笑了一声,脸色阴沉了下来,说道:“如果没有,你就乖乖的到我须弥宫当一个杂役吧!”
收入须弥宫当杂役,对于一位拥有炼器天赋的术士来说,不啻于彻底断了前程,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印禅原本就有些忌惮李小白的那些诡异手段,要是能够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别人再难插手,任由百般手段也休想折腾出花来,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这小子。
李小白仿佛没有听出印禅的恶意,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压箱底的吗?”
“本座可凭心魔起誓,这门秘法如果不是本座最得意的绝学,从此沦为凡人,终生不入术道。”
印禅十分乐意于看到这个小子落到自己手掌心,甚至不惜以心魔起誓。
说完,便开始想像着如何治理这个家伙。
更何况他的这门秘法是如来菩提精义,就算烂熟于心,如果没有佛门慧根,一辈子也休想入门。
印禅接这个茬同样也是有恃无恐。
“呃!也好!我也以心魔起誓!”
李小白看了看公输磐。
后者露出一脸惋惜,已经看出须弥宫真人印禅与这个静霜宗小术士之间明显不对付。
无城子不忍直视,他原本想要阻止,临开口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隐隐觉得印禅似乎又掉进了魔主的大坑里头。
与域外天魔相比,心魔又算什么?
芷蓉满脸古怪看着二人互相起誓,她和无城子一样,都觉得李小白似乎不是一时犯傻,莽撞的背后像有所凭恃。
李小白右手平空一抓,元央剑在手。
“你要做什么?”
印禅警惕地退后数步,身前亮出一道厚厚的灵气盾。
他险些忘了这个静霜宗小术士还有一身不弱的武道修为。
在这个距离上若是被偷袭,猝不及防下,就算是全真境的真人也得着了道。
李小白根本没有回答他,随手一剑挥出,就听到哧啦一声轻响,醒目的剑气离刃而出,斩断了数步开外一棵一人抱的大树后,又连续腰斩了五六棵碗口粗细的树木。
众术士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近身范围内,这样的剑气威力丝毫不逊色于飞剑,如果与飞剑并用,恐怕同一修为境界,无人是他的对手。
“《沧浪剑》,为一好友所赠,聚气境可断金铁,锻体境可生剑芒,洗髓境剑气自生,如何?”
李小白好整以暇的收回了元央剑。
“真的假的?”
虽然是术道中人,印禅却参加过二十五年前的术道灭武之战,眼光还是有的。
能够放出剑气的《沧浪剑》即使在武道昌盛的时候,也是极为难得的武道功诀。
“剑气做不得假,可为绝学!”
公输磐难得的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门武道剑诀作为压箱底的绝学也丝毫不为过。
“习得《沧浪剑》,本公子没有师傅,以心魔为证!”
李小白从容不迫的以心魔起誓。
正义感爆表的郑侠传他这门绝技时,完全没有任何私心,自始至终也不曾留一手,毫无保留地将这门绝学倾囊相授,两人之间纯粹是无私分享,谈不上师徒相传。
这个誓言完全理直气壮。
在场的术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这个静霜宗小术士完全没有被心魔反噬,这意味着是真话。
无城子心生惊讶,魔主大人果然手段了解,居然能够让一个武道高手将自己的绝学相赠。
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印禅表情僵硬起来,莫非心魔不在服务区?
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傻缺,好好的绝学就应该藏好才是,要么留给儿子,要么给衣钵弟子,哪有这般随随便便传予外人。
“本公子与传剑之人相识不过旬月,以心魔为证!”
李小白补充了一句。
众人忍不住在心中一阵狂骂,仅认识一个月就让人送出这门武道绝学,这都什么人啊?我怎么就没碰到这样的家伙?
“武道绝学做不得数,得术道绝学才行,你我皆术士,自然以术道为凭!”
印禅有些气急败坏,利用双方约定的小漏洞耍起了无赖。
无城子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印禅,你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无赖了些!”
其他人亦有同感,却不好得罪这位全真境的真人,只能一个个保持沉默。
“我就耍无赖了,怎么的,你咬我啊!如果他不能拿出证据,就乖乖的来我须弥宫打杂吧!”
印禅摆明了自己的无赖态度,不想让李小白如此轻易的过关。
“没问题,还有!”李小白伸出手,指尖亮起淡淡的灵光,聚灵为针,以空虚为凭,随手划出一片法阵符文。
在最后收手的一瞬间。灵气构成的法阵中央突然生出一枚火球,紧接着火光大涨,同时抽空了法阵灵气,双双消失不见。
“我以炼制飞剑入道,得炼器之术,与所传之人相识不过一天,应该是衣钵传承。”
李小白拿出了那枚剑匠小锤和石炉,古朴的造型留下了岁月的沧桑,毫无疑问是代代相传的衣钵凭藉。
“炼锤,炼炉,真是衣钵之物?你可入得门?”
同为炼器士,公输磐哪里不会认得那两样东西,尽管貌不惊人,实际上却是蕴含了炼器士一辈子精气神的凝聚,这样的东西根本造不了假。
“不曾!连一贯银钱都没给!嗯,以心魔为证!”
今天心魔很忙,屡屡被李大魔头拖出来当公证人,如果它真的在现场,多半会一脸眼泪泡儿,tmd不给钱,还白使唤,太欺负魔了。
在场众人一个个张大了嘴,一贯钱都不给,就把炼器术,甚至是衣钵骗到了手,那人在哪儿,在哪儿,他们也想要。
炼器之术不是术道绝学吗?
必须得是啊!
墨门长老公输磐就在现场,谁也否认这一点,老家伙绝对会翻脸,放机关兽。
“还有……”
李小白又涛涛不绝的报出了一连串法术名称,这些都不是拜师学到的,有些是偷的,有些干脆就是抢的。
须弥宫真人印禅的嘴巴越张越大,屡屡被提及的心魔纹丝未动,意味着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这人缘得多好,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别人哭着喊着将自己的绝学奉上,世间怎会有这么多二傻子。
“呐,印禅真人,你是不是该兑现誓约了?”
李小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光头,就差直说,就欺负你蠢,欺负你笨。
“我,我……”
印禅嗫嚅,脸上的肌肉直抽搐。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也是那些二傻子当中的一个,蠢到不可救药。
其他人向这位真人投来同情的目光,看向李小白时,又带上了羡慕嫉妒恨,这不又白得了一门术道绝学,人比人还真是要气死人。
“李公子,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印禅涎着脸,又把节操给扔了。
“不行!”
“本座愿意……”
“没得商量!”
李小白很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印禅的歪主意,刚才都自己承认公然耍无赖,还想让别人放过他,真当别人是二傻子吗?
对付这种五行欠收拾的家伙,当然是一拳打倒,再狠狠踹上一脚。
“好好好,本座兑现,哼,丑话说在前头,我须弥宫的绝学可不是那么容易好拿的。”
心神莫名震颤,似乎心魔誓言即将被引动,印禅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一本小册子,带着恐吓慢腾腾的递过来。
虽然须弥宫有秘法强行破誓,但是付出的代价依然是他无法承受。
“哼,只管交出便是,你真当老夫是不存在的吗?”
无城子十分狗腿的立刻站队,引来印禅愤恨的目光。
神霄宫的老狗,咱们走着瞧。
“不劳您多心了。”
李小白的琉璃心扫过那本厚厚的书册,当即笑着接过。
《般若不动经》在须弥宫也能算得位列前十的秘法,若是能够修炼到一定的层次,可以增幅法术效果,至少平空增加一成,甚至是翻倍。
这门秘法就算是印禅的亲传弟子们也不曾听说过,为了抵消心魔誓言,印禅只好将其拿出来。
但是他心底却又在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抢回来,以免宗门秘法平白流落在外。
“嗯,公输真人,咱们也来玩个心魔游戏呗?”
李小白将平白到手的须弥宫秘法收入储物纳戒,眉开眼笑地看向公输磐。
在其他人眼中,前者明明是炼神境的小术士,后者是全真境的长老,却偏偏给人一种毒蛇盯上了青蛙的错觉。
“想都别想!”
心生惧意的公输磐哪里还顾得上讨回自己的排云舟,此时此刻只想离这个魔头越远越好,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着了对方的道。
不光是他,连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生出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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