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愿意?”熬阔脸色一沉,他这些年来,积威日重,因此只是露出一点龙族的威压,就令这老龟如坠冰窟。
“不敢…不敢。”这老龟深吸了一口气,道:“龙君应该知道,这卜一族,跟卜一人一妖或者一事,所承受的因果,是大不相同的,老龟修为浅薄,实在是有些…有些…”
它这般说时,熬阔眼神一眯,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熬阔,岂能不知这老龟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当下亲切的搂着这老龟的肩膀,实际上是搂着龟壳之上,笑道:“老龟,你为我真龙一族,鞠躬尽瘁,一片赤诚之心,熬某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苟富贵,无相忘,哪天我龙族一脉,飞黄腾达了,且在这四海水族之中站稳脚跟,熬某,愿拜老龟为相。”
这老龟闻言,当下眼睛一亮,肥硕的龟躯立刻匍匐在地,两只龟眼冒着绿光,甚至,那褶皱的龟纹,竟似舒展开来,眉开眼笑。
“老龟谢过龙君。”老龟对这熬阔,深深一拜。
“哈哈,龟丞相免礼!”熬阔开口道。
这老龟一听龟丞相这个称呼,一时间也有些飘飘然,想我乌龟一族,竟有朝一日,也像那人间帝王座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宰庙堂的官子般威风凛凛么。
吃了一口熬阔画下的大饼,这老龟当下如同某球上的社畜,卯足了劲表忠心一般,道:“龙君勿忧,老龟纵使拼掉这一身道行不要,亦帮龙君分忧解难。”
熬阔点点头,此刻却也不慌了,而是端坐在那龙椅之上,道:“一切,拜托龟丞相了。”
老龟心花怒放,当即只见他卸下一枚龟壳,在胖乎乎的龟手上摇了摇,顺势就抛在了地上。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刹那间那龟壳一分为二,竟是碎了。
嗯?
这老龟脸色大变。
而熬阔,也刹那间站起身来,目光盯着那一分为二的龟壳,急忙道:“龟丞相,此卦何解?”
那老龟突然反应过来,却不说话,而是跪在这熬阔的面前,不住的磕头,以至于,那头顶,磕出了一个大包,仍不停止。
“你倒是说话呀!”熬阔眸子一沉,冷声道。
老龟依旧磕头不止。
熬阔心底像是猫挠一般,急得在这龙宫之中走来走去,见那老龟仍然不说话,轻轻一捏龙须,竟是朝着外面大声喊道:“虾兵蟹将何在?把这老龟,拖出去斩了。”
轰!
这老龟闻言,差点吓得尿失禁,继而才抬起头来,盯着这龙君,道:“龙君,我解,我解卦!”
熬阔冷哼一声。
这老龟适才感受到,果然伴君如伴虎,龙族生性残暴,且翻脸无情。
“依卦象来看,龙族大劫将至,恐绝后之祸!”老龟战战兢兢的道。
什么?
熬阔大惊失色。
绝后之祸?
我龙族子孙兴旺,老子三十年间,不挑食,逮谁叉谁,日夜临幸那些龙妈,诞下九子数女,怎么就绝后了?
他惶恐不安的在这龙宫之内走来走去,越想,心底就越凉。
绝后?
什么大劫,能让我龙族绝后?
他目光再次投向这老龟,只见他目光有些躲闪,似并未言尽,当下心头一凛,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间。
“你的言外之意,是龙族,恐有灭族之祸?”熬阔颤声问道。
老龟一窒,继而有些茫然,它算出龙族龙子有灾,且最有可能有身死道消的祸事,但还未到灭族的地步。
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那熬阔已经心绪不宁的走来走去,显然烦躁不已。
龙族本就易怒,且脾气最为火爆,刚才仅仅只是开口慢了半分,这龙君就要将自己拖出去宰了,而此刻自己若是解释,这龙君以为老龟消遣于他,可若是不解释,只怕这龙君误会,到时候,老龟左右吃不了好。
怎么办,龟宝宝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熬阔见它这副纠结的模样,却是自行脑补了许多,道:“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敢说,我明白,我只问你,龟丞相,大祸临头,阔,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他娘的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在五分钟之前才捞得一个杂牌丞相的头衔的乌龟,职场新贵,又不是那种就连眼神都带着阴谋诡计的庙堂老油条,我怎么知道怎么处理?
但实话当然不敢说,并且主上有问,自然有问必答,叫啥来着,君臣奏对,对,就叫君臣奏对。
只是,那些人族的庙堂老狐狸,喜欢怎么说话来着。
老龟思索了一下,龟眼一亮,它灵智初开之时,曾在人族岸边,听过一些醉倒在杨柳岸,郁郁不得志的穷酸书生投行卷被拒绝之后,借酒撒疯时曾说过,那些庙堂老狐狸,喜欢说话留白,并且故作高深。
念头通达,老龟当即开口道:“龙君只需,凭本心心事即可,龙族之劫,亦可解。”
嗯?
凭本心行事,龙族大劫即可解?
他狐疑的看向这老龟,这老东西不会是忽悠他吧!
这时,但听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禀告龙君,大事不好了。”
咯噔!
熬阔心底陡然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进来,何事慌张?”熬阔平复了一下心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脸上表情,故作沉稳的道。
一名虾兵脸色难看的走进这大殿,有些忐忑的道:“禀告龙君,殿外有一鲛人求见,说有要事亲禀龙君,并且…”
“并且什么?”熬阔脸色一沉道。
“并且,她手持一根龙筋,疑是龙二太子出事了。”这虾兵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什么?四海皆臣服于我熬氏真龙一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熬阔之子。”熬阔勃然大怒,脸色杀机闪过。
只觉得这龙宫之内,空气变得冰冷了几分。
“龙君息怒,且让那鲛人进来,将事情始末道来,且勿动怒,自乱了阵脚。”老龟立刻开口说道。
熬阔闻言,顿时心底一惊,依这老龟之言,龙族大祸,恐怕应在这逆子熬海的身上。
“带那鲛人。”熬阔道。
不多时,那浑身是伤的鲛人,战战兢兢的走进这大殿。
下一刻,熬阔看到那鲛人手中的龙筋,顿时只觉得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怒火,瞬间就迸发而出。
“谁干的?当真欺我龙族太甚。”他勃然大怒,此刻龙威爆发,令那鲛人也瑟瑟发抖。
刹那间,这龙宫之中,水波都荡漾了起来,惊得那在附近游曳懵懂未开智的小鱼儿四散奔逃。
那鲛人却是此刻跪在地上,想起那仙人嘱托,立刻开口道:“启禀龙君,那出手断了龙二太子根骨的仙人,有话让我传达于你。”
这般说时,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熬阔。
熬阔却是眼神一瞪,怒骂道:“快说,磨磨唧唧的。”
“那仙人说,龙二太子为祸苍生,江姓故人出手惩戒,问他熬阔,是否初心已忘。”鲛人将江小白的原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什么?”熬阔大惊失色,脸色惶恐,道:“是先生,竟然是先生,这逆子,只怕触怒了先生。”
这般说时,熬阔转身拎起那鲛人,同时转头对那老龟道:“安顿好府中贵客,让一队虾兵蟹将随我出海。”
这般说时,他突然化出真身,拎起那鲛人就飞快的腾越而去。
刹那间,只见这东海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云海间有真龙翱翔,若隐若现,一时间,东海水族,一些跟龙族有怨,且尚未归附的水族,皆瑟瑟发抖。
此等异象,看来这真龙已成气候了。
一时间,东海水族,想法颇多。
此刻,江小白站在这东海之畔,看那云海翻涌,暮云低垂,且龙威浩荡,眉头轻微的皱起。
这熬阔,是显摆来了?
不过讲真的,这熬阔要是翻脸,只怕自己还真打不过。
只是,那翻涌的云海,越靠近东海之畔,就越垂下天空,直到距离东海之畔不过几十里,那熬阔已经潜入海中。
江小白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熬阔人情世故还是拿捏的,至少知道尊敬他,不敢在他头顶施法。
赤霞仙子也微微诧异,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这条真龙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多时,那熬阔从海底浮出水面,已经化作一个中年男子,却是当初与江小白见面的那般模样。
他疾步走到江小白面前,将那战战兢兢的鲛人随意扔在地上,只是瞥了瘫软在地的熬海一眼,就恭敬的抱拳行礼,道:“熬阔拜见先生!”
他姿态放得很低,绝口不提熬海被废之事。
“龙君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江小白轻声开口道。
“不敢!”熬阔心底一颤,而后看向熬海,道:“这逆子犯下大错,熬阔管教无方,多谢先生出手惩戒,熬阔感激不尽。”
这般说时,海里一队虾兵蟹将从海里走出,恭敬的站在熬阔的身边。
“罢了,我与你龙族牵连颇深,龙族后代子孙为祸,我平白背负了业障,此间事了,我与你龙族,再无牵连,缘尽于此了。”江小白淡淡的开口道。
熬阔闻言,心底却是一惊,他当初得江小白点化,方才有化龙之契机,于他而言,江小白就是龙族的贵人。
可是,这份善缘,却因这逆子,断送了,他看向熬海,眸子之中,却是露出了杀机。
反正老子有九个儿子,一个不成就练小号。
江小白见他这副模样,也猜到了熬阔的意思,顿时开口道:“杀子之事,前所未有,虎毒不食子,若龙君当真动了杀机,只怕日后,恐成心魔,我既然已经出手惩戒,此事便揭过,但这其中的曲折,以及背后是否有阴谋,我须知道的一清二楚,方才按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