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领,贼人在左边靠过来了”又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说道,又是一阵骚动,有些想跑的江湖人在左边寨墙墙头看到了敌人的动向,黎大津率领着冯家私兵压过来了。
张虎斌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手中的长矛,刚要开口,却觉得嗓子被堵住了。
被堆积斜坡的那面寨墙上,刚才出现的敌人队伍始终没有动,但弓手们却开始上墙,一个个站在墙头。
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向没什么遮蔽的寨内射箭,大家都成了靶子,就算躲进窝棚,那也是等着被瓮中捉鳖,这战斗打到现在已经必败,张虎斌浑身上下冰凉透底,老爷交待下来,这么要紧的一个局面,居然就这么完了,自己还想着能更进一步
就算不懂兵法军事的人也看明白眼前的局面,有人绝望的嚎叫,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流民们最后的斗志也彻底消散,很多人丢掉了手中的竹枪,很多人转身就跑,窝棚里还能躲躲,躲过了再求饶。
好死不如赖活,能活下来,做牛做马又怎么样,这马上就是彻底崩溃了。
张虎斌脸色灰败,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大喊说道:“愿意拼了的,跟他们拼了”
话说了一半就是戛然而止,张虎斌看到寨墙上的敌人没有开始攻击,反而转头向外看过去,外面传来了大喊,那些站上墙头已经开始张弓搭箭的弓手们急忙跳下墙头。
“马队马队大队人马”在另外一侧有人结结巴巴的喊道,嗓子的声音都已经变调。
张虎斌身子都在发抖,什么人,援军不太可能,怎么算也还要两天才能到达如果是敌人,哪怕是第三方的敌人,寨子也挡不住了,如果双方是一伙的,那就是灭顶之灾
“是赵字营,是赵字营”有人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寨内瞬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人在喊,喊话的那人嗓子已经哑掉,就好像什么野兽在嚎叫,难听之极,何况还带着哭腔。
“除了赵字营,没人穿着那么多铁,那就是赵字营,那就是赵字营”
狂呼嚎叫霎时间迸发而出,更大声音的狂笑和嚎啕也是爆发,张虎斌仰天大吼,真的来了,援军真的来了,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吼完之后,张虎斌又是大喊道:“结队,整队,咱们杀回去,弓手呢,快过来”
在这个时候没几个人能结队整队,流民们在徐州呆了几个月,当然知道赵字营是什么,这真是大悲大喜,谁也没有对援军有什么指望,却没想到真的来了
流民们狂呼乱叫,甚至还有女人在尖叫,每个人都好像疯了,丢掉竹枪的又去捡起竹枪,所有人都重新朝着张虎斌那边聚拢。
眼看着就要彻底拿下这个流民寨子,而且没有任何的悬念了,李和的心思已经不太在上面了,他在盘算这次能有多少好处,这些绿林人物都要被灭口,给这些绿林人物的银子都归自己,然后还有冯家的赏银和好处,李和还在想,和将主,也就是狼山副总兵那边要多报几个死伤,把自己这边的空额抵消进去,免得总有人盯着不放。
正在盘算间,李和却感觉到了动静,多年从军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反应了过来,有大股马队正在靠近
身边的马匹都焦躁不安,已经有骑手下马趴地上倾听,耳朵一贴在地面,脸色立刻就变了。
“五百,最起码要有七百”李和的亲信颤抖着说出了这个数目。
“快去找大黎,问问他们冯家有没有人还要派过来”李和急忙喊道。
没等他们这边派人去喊,黎大津已经领着冯家的团练私兵转了回来,同样面色沉重。
“不可能是冯家的人,这次冯家已经把底子掏出来了”
即便是冯家这般富甲天下,能拿出来的团练私兵也有限的很,还有部分不能抽调,各处的护院护卫,还有盐场庄子的监工,以及押运盐队的武装,这些都是不能动的,能一下子拿出近千人马已经是惊世骇俗。
冯家也不会在这上面投入太多,毕竟他们还是要靠着盐路发财,而不是靠着刀枪过活,护卫私兵只不过为了赚钱更多而已。
要是再养七百骑兵,那这冯家就不是为了护盐发财,而是别有图谋,况且扬州腹心之地,他敢这么胡来,其他盐商肯定不会放过。
“会不会是这草窝子,不,淮安府的杆子?”
“怎么可能,草窝子若有这样的大杆子,我们冯家肯定知道,不要废话了,收束队伍,先准备着,那寨子已经残了,随时可以打垮了他”黎大津下了结论。
到这时候,谁也顾不得别的,立刻开始叫回队伍,。
能看到在西边有大股的马队出现,此时太阳偏西,夕阳的光线投注在这马队身上,能清楚的看到反射的光芒,差不多近二百号人都在反射,看着好像被光芒包裹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冯家大队,懂行的都是倒吸了口凉气,这光芒只可能是甲胄的反射,来的到底是谁,居然这么一身铁
这大股马队就在冯家大队外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不少人直接翻身下马,从马上取下挂着的兵器,没过多久,三个横队就在草丛中摆出来,能看到长矛如林
“赵字营”黎大津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样的横队,这样的甲胄,这样的长矛,江北各处,也只有赵字营。
就在这时候,听到箭支呼啸破空的声音响起,黎大津当即就怒吼了出来:“距离这么远,谁在乱开弓,听我”
他还以为是自家的弓手开弓射箭,喊了两句立刻发现不对,呼啸破空声在队伍的身后,在侧面。
身后和侧面已经乱了,在那个方向的草丛中不断有箭呼啸着射来,黎大津和李和各自统领的队伍都是大队,此时队形站的颇为密集,那边一次射出的箭支足够几十根,而且频率颇为密集,短暂时间内,不少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其他人更是溃散。
“调弓手过去让骑兵过去”李和气急败坏的下令。
话还没说完,却看到草丛中出现了几十个身影,正快步向着远处跑去,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在距离阵列二百步左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几十匹马。
“追上去”黎大津大声喊道,赵字营的脑子坏掉了,居然让弓手过来偷袭,不管怎么说先砍了这些弓手,等下开打的时候也有优势。
冯家大队这边的骑兵已经呐喊着冲上,冯家几个头目都是争先恐后的,骑马追击步卒,怎么也是功劳,看着那边穿甲持矛的横队,虽说人数远远少于这边,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
那边几十个身影已经上马,冯家骑兵还差几十步就能追上,这时候对那偷袭的几十人来说,也是敌众我寡,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跑。
没想到那几十人没有动,反而在马上再次张弓搭箭,听着呼啸声响,箭射而出,追在最前面的冯家马队又有人惨叫着落马,接下来的情况更是古怪,这伙人非但没有骑马远走,反倒兜了个圈子,来到了冯家马队的侧面,眼看着越来越近,冯家马队怒喝着拿出武器准备战斗。
十几步距离,这几十个骑马的偷袭者,双腿控马,在马背上开弓射箭,这个距离,骑射正有准头,弓弦响动,又是一片杀伤。
“南直隶地面上能有这弓马的”李和骇然看向黎大津。
黎大津没理会李和,只是在那里大喊道:“让他们退,让他们退,换弓手上去”
看着传令的人跑出去,黎大津才咬牙说道:“周参将有十几个,将主那边有三十几个,中都那边有几十个,南京那边有几百个,可这些人都不会来这边,那都是命根子,这赵进到底哪里找来的”
骑兵能懂骑射已经不容易,能有这样准头的更是精锐,江南地面上,无非是南京几位大勋贵,凤阳的镇守太监,狼山副总兵和徐州参将这几处大将手里会有,可这样的精锐,肯定不会出现在赵进手中。
冯家的马队已经惊慌失措,有人想着拉近距离就不怕砍杀,可冯家出身的那几位头目看着呼啸箭射,哪还有胆子继续追击,心胆俱裂的拨马转向,有人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捂着头趴在草丛中。
奔跑中转向停住,同伴之间彼此冲撞,更加混乱不堪,骑射出色的那几十骑在马上呼喝乱叫,贴着冯家大队的边兜了回去,冯家大队这边又有几十人躲闪不及,被直接射中。
等弓手们跑步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十骑回到赵进的队列里面。
那队列又有变化,除了那三个横队方阵之外,又有几十人下马,零散的在队伍之间,骚扰骑射的那几十骑回到本队之后也都是下马,和那几十人走在一起。